83號才來這裡不久,被分配到庚區執勤。即使站得筆桿條直,面目也顯得幾分肅穆,但還是難掩其中的稚氣,他才成年不久。
手裡緊握著步槍,腰間佩戴的54式已經上膛,只差在危急時刻扣動扳機,就能輕易結束一條衝動的生命。在這裡,他們是擁有最好權力的。
庚區只關了一個人,在這棟用精鐵鍛造的城堡裡。他無法逃離這座牢籠,不過同樣的,外面那些人也無法再將他怎樣。
朔風呼嘯,在狹長的走廊中帶起一陣尖利的迴響,隨後而來的,是皮靴敲擊地面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這在平時是不常見的,但83沒有慌。因為早在一個星期前他就接到通知,這裡將迎來一個“大人物”,去拜訪那個被關在庚區的唯一的“犯人”。
鑰匙盤被抖得嘩嘩作響,一扇扇牢門漸次開啟,彷彿空氣都乾燥清新了很多,因為那裡面夾雜了自由的味道。
終於,兩名監獄長和一個穿著筆挺的男人從83面前走過,83稚氣的目光與那陌生男人的相遇,只見那人一笑,帥氣的臉上是不可思議的無奈和滄桑,他不老,卻像一個正在垂死掙扎的人。83將頭從一邊扭到了另一邊,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在83目不能及的地方,三人停了下來。兩名監獄長同時將兩把特製的鑰匙插?進鎖眼。然後順時針擰了兩圈,鐵門吱呀著開啟,像沉重的呼吸,從三條細窄的門縫中,隱約透了光出來。
走在最後的男人暗暗鬆了口氣,最起碼裡面的日子可能不是太難過。
兩名監獄長轉過身來,兩個人的手還虛扶在鑰匙上,而鑰匙還插在鎖眼裡。他們默默行了一個禮,又默默地離開,什麼都沒有改變,包括那兩把呆在原位的鑰匙。
男人深吸了口氣,腦中的一些回憶總是在激烈地盤旋著,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究竟如何去說服裡面那個頑固的男人。
可事實不允許他浪費太多時間,這裡不比外面,這裡是世人遺忘的禁地。他所幸不再糾結過多,如果那人真的拒絕了,那麼就叫剛才那兩位監獄長把他拖出來吧,他們一定很樂意!
他露出一貫狡黠的笑,又鬆了鬆系的太緊的細領帶,然後推開了那扇漆黑的,只在近地處開了個小口的鐵門。
只是才邁入那個狹小的牢房頭頂上高懸的白熾燈就險些晃瞎了他的眼,出師未捷眼先瞎啊,他想。然後接著他就看到了那個盤腿在板床上坐著的,被剃成了寸頭的李致霄。
“看你倒是蠻悠閒的。”
“是啊,託你的福。”
不過一句託福,就已經駁得沈子楚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是啊,到底是什麼讓他們三個走到今天這步,錢?權?還是意外地愛上同一個人?也許是,又也許不是,只是身在高處太久,也早就有人在旁虎視眈眈,更何況真正把他們拉下神壇的,不正是他們中的那個嗎?真是傻啊。
兩人就這樣佔據了牢房的南北兩側,沉默著,也是對峙著,他們都在心裡賭著,或許是他順了他的意從這裡走出去,或許是他遂了他的願讓他一直呆在這裡。
只是——“阿楚,你來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在之前從未先妥協的李致霄首先打破了沉默,只是目光一直看著別處,搖曳的燈光讓他的虹膜顯得飄搖,眉宇間也是無盡的疲憊。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反悔的理由,“你能來這裡,說明你已經爬上去了,而且南清言死了快六年了,看到我你不覺得……”
“他沒有死!他沒有!”他向坐在床上的男人說道,眼瞼半合看向地面,語氣平靜,但足以打斷他的話。
“呵,我到底要說多少次啊,沈子楚我告訴你。”男人的氣勢一凜,鷹隼一樣的眸子射向前方,目光散發出實質化的寒氣,嘴角微挑,但也是諷刺,“季煜宸那小子趁亂將他拐到法國,但救了大半年還是沒救過來,我親自看到他下葬,甚至還在他們走之後又將棺材刨出來,那裡面裝的就是南清言!人我也看了,DNA我也驗了,他死都死透了,你究竟還要困在裡面多長時間?!你也不小了,你……”
李致霄的話再一次被打斷,而只一次,是朝他擲過來的,鋪天蓋地的照片,那些照片都只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已經死去快六年的南清言。
“所以你就算看到這些還不相信嗎?”沈子楚擺弄著手中僅存的一張照片,“那也許你對這個更感興趣。”那是一個男孩挽著南清言的手在蹦跳。
“這是……”
“或許還有這個。”沈子楚又伸手遞過去一份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