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後,原本空蕩蕩的倒騎驢變得糧油滿載,張楊被擠得只能側坐在邊緣上。回到家裡,倆人把東西一樣樣收拾進來,也懶得規整了,就扒開掛麵捆子要煮麵條吃。
韓耀到院牆邊上抱秸稈回來燒火,不料翻出一條小孩兒手臂寬的黑蛇,腦袋圓圓的,盤縮在柴火垛的空心裡,像是要找地方睡冬了。
這種蛇大地裡算是比較常見,有些人家還抓回來吃,但這麼粗的大蛇,韓耀還是頭回看見。
對於餓飯的人而言,這老大一塊肉,放過就太可惜了,而且留著它在院裡過冬,萬一爬屋裡咬人咋辦?於是正義的韓耀發誓要將一切危險與邪惡剷除在萌芽中,當即伸手掐住蛇七寸使勁一甩,把正義的張楊喊出來,倆人操刀上去直接就剁了腦袋放血。
蛇肉正經好吃的很,扒皮清理乾淨之後,切段下鍋翻炒,放些鹽和辣椒麵,頓時香氣四溢。張楊用麵粉勾了濃濃的芡,正好給過水麵條當滷汁,韓耀連矮桌也懶得放,倆人蹲在灶臺邊兒稀里呼嚕吃了四大海碗,還給桃酥拌了一碗碾碎的麵糊。
桃酥酥太后大口小口吃完御膳,側臥在炕上舔毛,時不時朝韓耀溫順的喵一聲,表示今兒這晚膳是極好的,哀家甚是滿意。
這麼長時間了,終於吃上一頓像樣飯,不用因為貴而捨不得花錢,不用因為分量少而吃不飽。久違的滿足感過後是舒心安穩的睏倦,韓耀燒熱火牆和炕,張楊洗刷碗筷,收拾今天買回來的東西,之後便早早捂被睡覺。
沒等來張母的棉被,韓耀還跟張楊睡一起。張楊用肥皂洗過的手臂和臉頰帶著一股清香味,韓耀聞著就舒服的要睡著了,歪著頭嗓子裡咕嚕咕嚕,眼看就要打呼嚕。
張楊也睏的睜不開眼,但就覺得好像忘了啥事,心裡忽忽悠悠的,他茫然掃視窗外的櫻桃樹杈,掃過頂棚報紙上的黑色大字標題,什麼一枚中子彈啊……壯鄉處處是春天啊……老父親的布鞋啊……
布鞋……
張楊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推了推韓耀,“哥,我媽給咱做棉鞋了,在櫃裡,你明天自己拿出來換上。”
韓耀翻身朝牆:“呼……嘶……呼……”
張楊又推了他兩下,沒反應,只好探身到櫃裡抽出一雙,放在炕沿下邊。剛要躺回去,想了想,又拿出兩雙放在身旁炕上。
明天上工給蘇城莊哥和老大爺捎帶過去,可不能忘了。
13到底是大爺還是老師
翌日清早,張楊照例跟蘇城一起坐電車去劇團。
他把布拎兜裡的棉鞋遞給蘇城:“我媽做的棉鞋,可暖和了,給你帶一雙。”
蘇城掏出來看,誇張的“嚯”了一聲,“這做的真太好了,我媽大半輩子納鞋底都沒這水準!”他靠著車門旁扶手,搖搖晃晃換上新鞋,在地上踩了兩腳,笑著豎大拇指:“舒服!有軟和又厚實,這裡頭得放不少棉花吧,兄弟,替我謝謝我張嬸了,啊。”
“成,覺得好就行,還怕你嫌棄呢,等我寫信告訴我媽,我大兄弟老佩服她了。”張楊打趣道,邊把蘇城換下來的舊鞋放進布兜裡。
蘇城翹著腳尖端詳新鞋,忽然想起來件事,笑得一臉二呆湊到張楊耳邊,低聲道:“哎哎,我跟你說個事兒啊。我跟你講,就這件事,你是除家裡人以外第一個知道的,我跟你說啊……我……嘿嘿嘿嘿嘿。”
“……”張楊無奈道:“你能不笑麼,要麼就一氣兒笑完再告訴我。”
蘇城傻樂了好一陣,就像實在抑制不住心裡的高興勁兒似的,好不容易板住表情,清了清嗓子,嚴肅道:“張楊同志,我正式邀請你參加蘇城先生和陳曉雲小姐的婚禮。”說完掏出一張大紅請帖,雙手遞過去。
張楊驚訝的看蘇城,大笑著使勁一捶他肩頭:“這麼快!行啊你!恭喜你們了哥們兒!”
“到時候來啊,跟你喝酒。”蘇城笑得合不攏嘴,大眼睛眯成一條縫。
倆人在劇院斜對面下車,張楊揣著請帖站在站牌下跟蘇城揮手,看他坐上拉道具和衣服的大卡車,漸漸駛遠,而後才過馬路,跟門口賣茶葉蛋的大娘打招呼,小跑進暗綠舊樓的實木大門。
凜冬將至,歲末裡,不少單位都要請劇團演出唱戲,還有些要下鄉在鎮上表演,劇團收到的預約邀請此起彼伏,從元旦延續到來年正月十五,每場賺的錢少則百八十,多則二百,分到大家頭上的錢也足有平時在劇場的三倍多。
本來逢有演出就少不了搭臺鋪布,按理張楊也應該跟著到處走動,可陳叔有一回特意揪住他說:“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