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三人經常一起聊天,有時候時間趕巧,也坐同一趟電車回家。
有一回早上等電車的時候,蘇城美滋滋的告訴張楊,他跟陳叔說要跟曉雲結婚,陳叔同意了,而且很高興。
張楊詫異道:“真的啊?”
“那還能有假麼。”蘇城還跟張楊開玩笑道:“等我們結婚,你一定得封個大紅包,要是隨禮不夠,我一杯酒都不讓你喝。”
“我就給你封個磚頭那麼厚的,到時候讓你枕著睡覺,成不?”
“行!說話算話啊你。”蘇城樂得都要隨風飄起來了,沒完沒了的扒著張楊耳朵眼說他未來媳婦兒怎麼怎麼好。
張楊聽他磨嘰,也打心眼裡為他高興,曉雲確實是個好姑娘。
陳曉雲雖然是劇團老闆的閨女,但是平時說話都細聲細語,尊敬長輩也愛親近團裡的人,從來都是笑眯眯的,不找事不在背後講究人。別人吊嗓子練唱,她就幫忙遞茶水,她練唱的時候也儘量不擾了別人,甚至得空了還幫搭臺工人捆柱子,遞麻繩。
張楊想起原來在高中老師那兒借來看的小說,書名叫《飄》,裡面的玫蘭妮就跟陳曉雲差不多,都是溫柔而值得尊重的女性。只是陳曉雲比之玫蘭妮還要更有想法和主見,絲毫沒有短見迂腐和女人常有的小肚雞腸。
一般跟人相處都是越久越近,就越能發覺這人身上的缺點,只有她,總讓人覺得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好。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畫上摳下來的,張楊心裡就越發覺得蘇城幸運了。
九月十二號,劇院電路燒壞了,演出暫停。
來到省城這麼長時間,張楊終於得到閒暇,能出去轉悠了一趟了。
不走不知道,坐著電車一路瞎逛,他才知道省城原來這麼大這麼鬧。大馬路和二商店繁華熱鬧無比,一進去簡直就晃得眼花,當然東西也十分貴,那價錢讓張楊連碰一下都不敢。
而建設與繁榮又不衝突。
八四年的省城幾乎一半都在施工建設,尤其是興建的動植物公園,站在圍牆外邊往裡瞅,一眼望不到邊。記得蘇城跟他說過,現在他們住的城南也要建設,將來那一大片平房是要全都推倒蓋樓的。
張楊仰臉望著高聳的大樓骨架子,心裡泛起隱喻的期盼——說不定將來賺了大錢,他也能住上這樣的大樓了。
可緊接著他又洩了氣。六塊錢的工資要攢到哪輩子才能住得起樓啊。
這麼混著日子,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有出息。
張楊垂下頭,別開高樓和商店,邊眨巴乾澀的眼睛邊往家走,就聽背後一陣車鈴聲。
回頭一看,韓耀騎著二八腳踏車正往他這頭走。
“大哥。”張楊笑著揮手,等韓耀把車騎過來,他跟在後邊小跑兩步緊接著一蹦,就穩坐在後座上。
韓耀馱著他往家走,邊道:“在外邊兒瞎晃悠啥?”
“今天劇院沒事,我出來溜達溜達。”張楊道,“大哥,車站又沒活兒啊?”
“沒有。操,現在卸車皮的承包隊都趕上他媽蝗蟲了,搶不著就沒錢。今天在那兒蹲一上午,就卸了一車皮,掙點錢分完都不夠吃幾碗豆腐腦的。”韓耀縮脖子在衣襟上蹭汗,“看來這活真幹不長了。你說得對,得找點兒別的來錢道。”
一說起錢,張楊心裡又惦記著樓房了,嘆氣道:“我也想換個工作,不想出苦力。好不容易來省城就是為了有出息,搭臺子能有啥出息。”
韓耀原來就問他為啥來省城,張楊的回答總是為了有出息,這回韓耀真是忍不住了,問道:“你總說想有出息,那你覺得啥樣算是有出息?啊?有錢還是當官?”
“都不是。我本來考上師範學院了,但是因為農村戶口,學校不要我。你說我爸媽十幾年又是借又是省的把我供到高中,最後就怨我命不好,我就得在家種地麼?”
張楊越說越不甘心,嚷嚷聲跟著風吹得飄忽:“要我是種地的命,老天爺幹啥讓我家吃那麼多苦供我念書,最後把我們往死裡玩!我要是本來就該種地,為啥不讓我一下生就拿著鋤頭幹活,幹嘛還讓我白念這麼多年書!如果我是城市戶口,考上師範唸到畢業就能包分配,直接就有出息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只能出苦力養活自己。”
韓耀對上大學從來沒有什麼執著和期盼,也不明白張楊為啥就覺得當老師算是有出息。這年頭啥叫有出息,就是掙大錢。
都說修大腦的不如剃頭的,教書也就是名好聽,實際掙得還沒有牆根那家早點鋪子多。
不過身後小孩兒氣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