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的擁抱住離得最近的那個士兵。
那人又黑又瘦,頭上裹著一圈灰黑色的紗布,還隱隱的有血跡從裡面滲出。他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歲,滿面的風霜,連牙都沒了兩顆。
謝遠一邊摟著他,一邊用力拍打他的肩背,“好兄弟!”
士兵愣了愣,接著,猛的張大了嘴,竟像個孩子似的號啕痛哭!
。。。。。。
焦土上,哀鴻遍野。在這痛徹心扉的哀嚎聲中,謝司令一個個擁抱過在場的每個軍人。他的軍裝不再嶄新,上面也沾滿了泥土、硝煙、和血腥,他的雙手竟然破天荒的開始發抖……
當擁抱到其中一個人的時候,謝遠用盡全身力氣收緊了胳膊,將那人瘦削而硬邦邦的身體按在懷裡。
他側過頭,將下巴湊在那人肩上,兩人的面頰緊緊的貼在一起,長久的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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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峻嶺裡,迴盪著高亢清亮而悲涼的歌聲,“阿哥過山回家來喲~~~~阿妹等哥淚花流喲~~~~”
這是壯鄉的習俗,用歌聲為死者送葬,讓戰死的英魂歸於故土。
謝遠與李虎並靠在一棵蒼老遒勁、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上,仰起頭,默默的聽著這歌聲。
歌聲打著旋衝入雲霄,又俯衝下來,在大地上掠過……這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亡靈們舍不下的家園故土。
半響,謝遠開口道,“我來之前,原本想過,免掉你的職帶你回去。”
李虎一驚,轉過頭去,獨眼圓圓的瞪向謝遠。
謝遠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太能打仗,也太捨得打了!……三爺這點老本,一仗下來,沒了一半。”
李虎大感不服,立時便要反駁,“操…”
謝遠卻不待他插嘴,接著說道,“但我來了之後,卻對自己說,‘謝三,你他媽操蛋!’。因為我看到有別人,一仗下來,四個兒子,全沒了!”說到這裡,他彷彿自言自語似的點了點頭,“人家都捨得……謝三,你有什麼捨不得的?!”
他轉過身去,將手撐在李虎肩後的樹幹上。
冬日裡,陽光明朗,在謝遠臉上印下斑駁的樹影。他的眉眼清朗,雖然眼角已有歲月的明顯痕跡,但目光卻依然溫柔清澈,“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小老虎是天生的將才,三爺成全你。”
陽光下,兩人在樹下的身影,緩緩的合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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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軍長褲子褪到膝下,撅著圓屁股,氣喘噓噓的時候,心裡飛快的思考了一下,‘芋仔成……這個…。。關芋頭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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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月7日,國防最高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親自飛抵柳州,召開最高軍事會議,討論下一步作戰計劃。
會議上,第四戰區方面的提議是:乘敵新敗,援軍未到,閤中央軍新到廣西的第4軍、第6軍、第37軍、與第四戰區原有之力,發動攻勢,一舉收復南寧。
與會眾人群情激昂,到場的川、滇、中央軍……各路將領都表示極大支援,委員長當場批准了這個計劃。
第二日,當第四戰區司令長官謝遠正準備發出作戰命令時,剛剛回到重慶的委員長髮來一封信,全面推翻頭一天會議上的決定。
信中嚴令:軍隊全部進入固守狀態,確保現有優勢,不可貿然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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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
第四戰區臨時司令部是一棟灰色的法蘭西式建築,這裡原本是法國傳教士修建的教會學校。
與主樓隔著一個小小的花園,是一棟兩層的小洋樓。這裡原本是校長的寓所,現在外面臨時加了一圈鐵柵欄,門口有衛兵崗哨,正是司令長官的下榻處所在。
謝遠從抽屜裡取出一個棕黃色的檔案袋,放在李虎面前的茶几上。
“這是什麼?”
“我把財產存在兩家銀行裡,一家在瑞士,一家在美利堅。這是那兩家銀行的檔案、我親筆簽字的授權書、和賬戶密碼……還有一本新護照。上次那本,你早弄丟了吧?”
李虎一驚,“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