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事情也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不管怎麼說你們後來過得不錯啊。”
“你不懂,所有事情都是我們一起扛的,十年時間也是一起過來的,外人能知道多少?”
“是,我不瞭解,可是就算你們有這樣的過往又怎樣?全都已經過去了,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人死了,沒地方可去,沒有靈魂,完完全全不存在了!”
“那又怎樣!”撕心裂肺的低吼,林翎頹然捂住眼睛。
“……我還愛他。我只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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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五 。。。
張珉看著林翎有些瘋狂的樣子被嚇得愣住了。他很快地喝下一杯酒,半晌,輕聲問:“值得嗎?”
“值得。張珉,你根本不懂那種感覺,你沒愛過別人,你交的女友不過是你有些好感的女人而已。”
“你……憑什麼這麼說。”
“當時劉穆因為同性戀的事情跟他的父母鬧得很僵,有幾天我看著他手臂上全都是青紫,我問他他說是摔的,其實那個痕跡一看就知道是皮鞭抽的。當時我父母聽到我說喜歡男人的時候差點進醫院,劉穆的父親後來把他趕出家門。當時我一開啟門就看見他渾身是傷,提著一個箱子站著。
“後來我們兩個人提著兩個包跑到臨市去,四年裡面學費都是自己賺的,放假的時候無處可去只有不停地打工。十年的時間只接過一個家人打來的電話,再見到劉穆的父母時是我去請求他們參加兒子的葬禮。”
“……如果社會風氣再開化一些,父母能再開明點,也許……”
“你還不懂嗎張珉?我們根本不在乎什麼社會風氣,能瞞著就瞞著,確實省了很多不便;但是被別人知道痛罵也沒什麼,我們在意的是家人!你知道那種被親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覺嗎?”
“……我的父母,並沒有那麼保守……”
“不,我們不是在埋怨他們太過保守僵化頑固!我們是怨恨自己,排斥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我們總是在想為什麼自己是同性戀,為什麼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必須傷了父母的心,為什麼要讓他們把自己趕出家門還不得解脫,要接受鄰里朋友的指指點點和議論!
“十年,我們每個除夕都盼著他們能打來電話問候一下,我們希望他們有一天能想明白,我們對著坐的時候其實還在顧慮,不是子嗣,而是對父母的愧疚。我們每天都在想他們是不是老了,需不需要人照顧,其他的親人能不能別再說起我們的事情……有時候又希望他們能提起我們,說一些小時候的樣子和原諒我們的話。”
“……我的確不懂。”
“對,你不懂。張珉,理科生太喜歡把一件複雜的東西簡單化,說實話你真的太像一個旁觀者,他為我做的所有事情沒有一樣是你付得起的代價。”
張珉勉強笑了笑:“……也許吧。”簡直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他無法反駁,只能一杯接一杯往下灌。醉得深了,他竟然晃神想起,母親要是看到自己的樣子又要罵自己沒出息不懂禮儀……
一瓶酒已經喝完了,張珉撐起身子,輕聲說道:“要聽聽我的故事麼?高二,我那時候……特別喜歡聽你唱歌,那個……王菲的《紅豆》,高中的時候你唱的那首歌,特好聽。我當時特別羨慕,不是,嫉妒你和劉穆。
“我看見你們兩個抱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真的,我曾經想過要告訴所有人,把你們趕出學校……可是後來又不想了。
“同學聚會見到你的時候我很想再跟你談談以前的事,我沒想到劉穆會死……也沒想到那麼巧,你就進了這家公司。
“後來……後來我就喜歡上你了,沒什麼好多說的。
“我真的……很喜歡你。”張珉慢慢趴在桌子上,攤開的手掌上有被熱油燙過的痕跡,創可貼也掩蓋不住。
“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特別想聽你唱那、那個……什麼來著……”
林翎靜靜聽著,等到聽見張珉長而緩的呼吸響起,沒再管他,拿過外套輕手輕腳出了門。
他坐進車裡,看著那個微笑的瓷娃娃,抬起手來戳戳它的臉,然後露出一個很像娃娃的笑容。
劉穆把墜子做好的時候說他是按照林翎的樣子做的娃娃,結果還打算取一個特俗的名字“福臨(林)”,簡稱“阿福。”
當時林翎不信,還調侃了他的手藝幾句,沒想到現在看來卻真是有一兩分相似。
林翎起動車子開了回去,回到家裡的時候他已經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