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
平安,平安……其實世上又哪有什麼平安?平安平安,全是他的一廂情願。
馬從戎不能久離,所以送到樓梯口就停了步。顧承喜獨自下了樓。踏過織著五龍捧日的大地毯,他一步一步的見了天日。站在臺階上做了個深呼吸,他忽然發現白摩尼押著兩名便衣聽差走了過來。聽差一前一後,卻是抬了一架木梯子。
快步下了臺階迎了上去,他對著白摩尼打了招呼:“白少爺!”
白摩尼劈頭問道:“大哥今天怎麼樣?”
顧承喜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訕訕的答道:“大帥臉上的疹子還沒退。另外……大帥把我攆出來了。”
白摩尼一瞪眼睛:“為什麼?”
顧承喜壓低了聲音,一臉為難的嘁嘁喳喳:“大帥……只要馬副官一個人。我想,可能是人家馬副官伺候得好吧!”
白摩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他好個屁!媽的公狐狸精,老了就是第二個連毅!”然後他轉身指揮聽差往樓上架梯子:“我等不得了,不讓我進樓,我隔著窗戶瞧一眼總行吧?”
他是說到做到,抬了腳真要上梯子。衛兵不敢坐視白少爺登高上遠,怕他摔著,慌忙去攔。在一片討價還價的混亂聲中,顧承喜悄悄的走了。
白摩尼力克萬難,猴子似的攀援向上。小樓的舉架很高,二樓的窗戶已經頗具高度。白摩尼從小到大,活得比小姐家還要嬌貴,如今算是破題第一遭的冒險。一鼓作氣爬到頂,他一手扶著梯子,一手抬起來啪啪的拍玻璃窗,又把臉貼上窗子往裡看。
霍相貞躺在床上,剛剛喘勻了氣,冷不防的又受了驚動,胸膛中登時煩出了一團虛火,抓心撓肝的躺不住坐不起。馬從戎正好進來了,迎面見了窗外的白摩尼,他在驚訝之餘當即笑道:“喲,大爺,白少爺又淘氣了,爬了梯子上二樓,正拍窗戶叫您呢!”
然後他走到窗前,笑吟吟的擋住了白摩尼的視線。白摩尼急了,扯著嗓子喊道:“你讓開!讓我看看大哥!”
馬從戎轉過身,明知道霍相貞現在怕吵怕鬧,但是故意大聲問道:“大爺,白少爺想見您呢,要不然,我攙您下床過來,和白少爺說說話兒?”
這句話說得響亮,窗裡窗外全聽清楚了。霍相貞神情痛苦的閉了眼睛,一股子虛火直攻入腦,燒得他太陽穴跳著疼。竭盡全力的抬手一拍床褥,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了,只從鼻子裡重重的撥出了兩道熱氣。
於是馬從戎一臉同情的對著白摩尼搖頭一笑,隨即伸手拉了窗簾。
白摩尼愣住了,下一秒,他開始瘋狂的敲窗戶,一邊敲一邊喊大哥。不出半分鐘的工夫,他連人、帶梯子,全被衛兵抬走了。
小樓恢復了先前的清靜。馬從戎坐在床邊,握著霍相貞的一隻手。霍相貞徹底沉默了,也不再問白摩尼的下落了。
這天過後,霍相貞的疹子開始消退。在此期間留在樓中當差的人,從小雜役到大師傅,全受了賞賜。連門口站崗的衛兵們,都一人得了三百大洋。馬從戎得了半天的假,乘著春風去找了顧承喜。顧承喜獨自住著個小四合院,院子房子全收拾得挺利索。顧承喜請他到上房裡坐,他不去,只從衣兜裡抽出一張支票:“喏,全有份,大帥說了,也別把顧承喜落下。”
顧承喜接了這張小票子,知道它的價值,但是不知道它的來歷:“喲,這玩意兒……不是能到銀行裡提錢的嗎?大帥送給我的?”
馬從戎善意的抬手一指他:“什麼送,那叫賞。大帥的疹子是徹底退了,算是過了一大關。這一回凡是伺候過他老人家的人,全得了賞,你也不例外。兩千塊錢,拿著花去吧!”
顧承喜笑了:“這——我也沒幹什麼啊!我就看了幾天小爐子!”
馬從戎呆不住,忙忙的要走:“要不然說你和別人不一樣呢!大帥給你優待,你就拿著吧!走了,改天再會。”
馬從戎一陣風似的吹遠了。顧承喜回了房,把支票往桌上一扔,有心感恩戴德,可惜實在是做不到。霍相貞在金錢上很大方,在感情上卻又太吝嗇。
之所以對他吝嗇,想必因為他是“下面的人”,沒有資格,不入流,不配。
又過了一天,他聽說馬從戎有了喜事。一個高階奴才一樣的副官長,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督理公署的秘書長。
這個訊息讓顧承喜在家獨坐了小半天。末了他告誡自己以後見了馬從戎,要記得稱一聲“秘書長”,萬萬不能再提“馬副官”三個字。
馬從戎喜氣洋洋的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