膩的。無數炮彈直接轟在了裝甲列車的外層鐵甲上,巨響震出了他額頭蜿蜒浮凸的青筋。前方便是機槍車了,他瘋狂的衝過了車廂門,空氣立刻由灼熱變為清涼。將要沸騰的血液瞬間平息了湧動,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痛快死了,舒服死了。
然後,他猛的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了顧承喜。
顧承喜手裡託著一條溼毛巾,正在輕輕擦拭他的額頭。毛巾冰涼,身下的竹蓆也冰涼,難怪他會痛快,會舒服。迎著他的目光,顧承喜收回毛巾攥住了,彷彿很羞澀似的,目光躲躲閃閃的微笑:“大帥。”
霍相貞一挺身坐了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了裝甲列車。回頭再次望向顧承喜,他沉聲問道:“我成了你的俘虜?”
一句話把顧承喜問成了啞巴。他本是蹲在床邊的,此刻慢慢的起了身,垂了頭無話可答。
霍相貞環顧了房內情景,又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是殺,是關,還是談判?”
顧承喜的司令威風全退淨了,對著霍相貞微微佝僂了腰,他面紅耳赤的發著燒,感覺自己如今這幅模樣,還不如當年第一次進京時體面。試試探探的又瞄了霍相貞一眼,他幾乎要流下眼淚。他偷偷的把一縷魂魄系在了霍相貞身上,能讀懂霍相貞每一個眼神。原來霍相貞時常踹他一腳罵他兩句,還動輒讓他“滾出去”,可是那打罵之中全帶著一股子親熱勁,那一份親熱讓他感覺出了自己的獨一無二。哪怕霍相貞對他動了鞭子動了軍棍,他們也依然是一家人。霍相貞對外提起他,永遠都是“我的團長”。
很好的日子,很好的感情,一切都在往上坡路走,可惜被他一手摧毀了。他承認自己是個下等的坯子,從心往外的上不得檯面。平安給了他三分顏色,他就當真沾沾自喜的開了染坊。一個窮小子,不知道惜福,反而自以為是的充起了花花公子。最終真相大白,他敗在了那點可佔可不佔的小便宜上。白摩尼總說沒臉回家,沒臉去見大哥。他嘴上不說,心裡知道自己其實比白摩尼更沒臉。
膝蓋忽然一軟,他力不能支似的跪下了。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他輕聲開了口:“大帥,我對不起您。”
霍相貞看了他一眼:“你做不了主,就去問問連毅。”
顧承喜抬了頭,想從霍相貞臉上尋找情緒的蛛絲馬跡:“大帥,我……我會保護您。”
霍相貞盤腿坐穩了,雙手扶著膝蓋去看他的眼睛:“顧承喜,你這話說得未免有些無恥。當年你做我手下團長的時候,尚且可以反咬我一口;如今我們兵戎相見成了敵人,你何必還要惺惺作態?”
顧承喜從來沒聽霍相貞這麼冷颼颼的說過話,跪在地上竟是慌了神:“大帥,您——”
霍相貞留意到了自己右手上的繃帶。抬手潦草的看了幾眼,他對著地上的顧承喜說道:“起來吧!我的人不會對我開炮;既然有膽子對我開炮,何必現在又做出一副奴才相來搖尾乞憐?”
顧承喜以手撐地彎了腰,心亂如麻的只是搖頭。他打心眼的認定了自己是霍相貞的人。霍相貞在上坐著,他在下跪著,跪得心甘情願心滿意足,霍相貞是他的菩薩他的佛。他真盼著霍相貞能給他一頓打一頓罵,哪怕是毒打惡罵。打罵過後再給他一句“滾出去”,他會歡天喜地的往外逃。逃開一會兒,還回來。
可是霍相貞對他客客氣氣的,冷冷淡淡的。他先前最不想給霍相貞當奴才,然而現在連當奴才的資格都沒有了。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他慌忙直起了腰:“大帥,您想不想見摩尼一面?想見的話,我帶他過來。”
話音落下,他眼巴巴直勾勾的盯著霍相貞,心想我這一招你總得接了,你可以不理我,可你不會不理白摩尼。你給我一句答話,我立刻就去把他接來給你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留著他,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霍相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看了半晌,最後卻是答道:“不必,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走親戚的。”
顧承喜幾乎是在垂死掙扎了:“他、他一直很想您……”
霍相貞平靜的看著他:“顧承喜,你是想用摩尼來要挾我嗎?你這樣做,很對不起摩尼。”
顧承喜蒼白了臉——本來就沒什麼好口才,又不佔理,霍相貞幾句話就把他噎了個啞口無言。越發感覺出了自己的無知與無能,他只會罵街,只會犯渾,平安和他還是一天一地。分開得越久,相隔得越遠。顫巍巍的抬起一隻手,他向上試探著摸,一直摸到了霍相貞的小腿。手掌搭上小腿不動了,他閉了眼睛深深的吸氣。他還想做平安的人,可是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