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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預備好了浴桶和溫水,顧承喜正想恭請霍相貞去洗澡,可是站在床邊向他一看,卻又沒捨得開口出聲。西瓜是在井水裡鎮了整半天的,已經涼透了心。霍相貞低著頭,吃得狼吞虎嚥。涼西瓜很合他的胃口,如今天氣熱,他更熱,腔子裡從早到晚總像是燃著一簇小火苗,簡直燒得他坐立不安。

正在他吃得痛快之時,顧承喜忍不住,忽然彎腰親了他的面頰。嘴唇很熱,突兀的燙了他一下。而他先是一怔,隨即胸中的小火彷彿被澆了油,火苗子立時竄起了三丈高。把手中的大碗向下狠狠摜成了四分五裂,他在瓷器破碎聲中勃然變色:“混賬東西,你幹什麼?”

顧承喜瑟縮了一下,受驚似的睜大了眼睛。

霍相貞憋了一肚子的怒斥,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嚥了回去。這顧承喜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對於外人,他廢什麼話!

不動聲色的做了個深呼吸,他起身掀簾子出了門。穿過客廳進了西臥室,他鎖了房門寬衣解帶,心想摩尼拋家舍業的往外跑,就跟了這麼個貨!

人各有命,他管不了。邁進浴桶坐入水中,他感慨自己也是眼拙,只看才幹不看人品,結果花了兩年的光陰,栽培出個禍害!

與此同時,顧承喜拿著笤帚,掃了地上的碎瓷片子。像兜頭捱了個大嘴巴似的,他面紅耳赤的,連脖子都發了燒。在霍相貞面前,他不是特別的要臉,就是特別的不要臉。原來親一口抱一下,都是沒事的;現在不行了。自作自受,他無話說。

收拾淨了地面,他又給霍相貞換了個枕頭。原來的枕頭有些潮,貼著頭皮臉皮一定不舒服。抱著舊枕頭站在地中央,他把臉埋到枕頭中嗅了嗅,隨即嘆了口氣,悄悄的溜出去了。

天還沒黑透,幾個大菱角似的黑蝙蝠在屋簷底下蹁躚。顧承喜沒走遠,就在門口靠牆蹲了,懷裡摟著舊枕頭。蹲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這形象不大對勁,太露原形,可是想要起立,卻又身心俱疲的沒了力氣。不敢進屋,也不想走。屋裡要是換了旁人,他用根麻繩把人一綁,早霸王硬上弓的遂了心願。可屋裡的人是平安——用麻繩綁平安?不行不行,單是想想都覺得不自在。說起來還是萬國強有水平,一炮能把靜帥轟成平安。眼睛瞄向了院角扔著的一塊碎磚,他彎腰把下巴抵上枕頭,對著自己又搖了頭。還是不行,不能對著平安下狠手。平安活著,哪怕是不給他好臉色,他也覺得有希望;世上若是沒了平安,他活著還有什麼奔頭?活成個大號的連毅,除了貪權就是貪色?不好,他一直認為連毅活得挺沒勁。他不能學連毅。

等天黑透了,顧承喜見房內沒點燈,便夾著枕頭起了身,意意思思的推門又回了去。躡手躡腳的進了東臥室,他先把枕頭放到了門旁的椅子上,然後小聲說道:“大帥,您睡您的,我……我不胡鬧。”

床上的霍相貞仰面朝天,低低的“嗯”了一聲。

顧承喜走上前去,舉手放下了高高捲起的蚊帳,一邊放,他一邊藉著窗外的月光去看霍相貞。霍相貞身上只有一條褲衩遮羞,長條條的躺了,正是似睡非睡。若是放在先前,顧承喜想,自己拼著挨一頓打,也要上床擠著躺一下子。

可惜今非昔比,不是先前。霍相貞不理他,他只能訕訕的走。

抱孩子似的抱著舊枕頭,他進了廂房,唉聲嘆氣的對付了一宿。

翌日清晨,顧承喜正站在廚房裡煮粥,他的王參謀長忽然匆匆趕來,帶了兩件訊息。第一:革命軍近來忙於內鬥,軍心渙散,居然被江蘇守軍打了個稀里嘩啦,連蔣中正都上前線督戰了,然而依舊阻擋不住革命軍的退敗之勢。第二:安如山和陸永明已經進了山東,號稱是帶了十萬大軍,實際應該沒那麼多,但也得有七八萬,快要抵得上兩個護國軍。革命形勢陡然糟糕,而直魯聯軍又是來勢洶洶,談判的事情,看來是不能不慎重對待了。

顧承喜守著一鍋大米粥,對著王參謀長瞠目結舌:“革命軍這麼操蛋嗎?我跟連毅都沒幹起來呢,他們自己先內訌了?”

王參謀長恨不能去捂他的嘴:“軍座,那話就別說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幸虧咱們手裡攥著個靜帥,否則這一回還真是危險了!”

顧承喜掀開鍋蓋看了看:“你等著,大米粥一熟,咱們就回濟寧縣。這事兒挺緊迫,電報說不明白,我得去找連毅!”

87、不可之事

顧承喜坐在汽車裡,晃晃悠悠的往寧陽縣走。口鼻之中噴出酒氣,他胸中懷了一股子怨恨,不恨別人,專恨革命軍。革命軍已經退到了長江南岸,直魯聯軍的氣焰隨之衝了天。連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