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他低聲又問:“昨夜,連毅真動你了?”
白摩尼把小褂攤平了,笨手笨腳的先疊袖子:“動了。”
顧承喜又是半晌沒說話。末了,他一橫心:“行了,別收拾了。你老老實實的在我這兒待著,以後不去他那兒了!”
白摩尼神情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其實連毅也沒什麼不好,老是老了點兒,但也沒老到沒法看。我覺得陪連毅睡覺唱戲,比在這冷屋子裡聽小林罵街有趣得多。”
顧承喜轉身正視了他:“你看上連毅了?”
白摩尼的白臉掛著霜,對著顧承喜冷颼颼的一笑:“不是我看上了連毅,是連毅看上了我。當然,不用你說,我知道,有朝一日,他自然還會玩膩了我。膩就膩,大不了我回來繼續吃你喝你,想你也不會把我推出去餓死凍死。”
顧承喜很硬的笑了一聲:“真他媽賤!”
白摩尼連連點頭:“我同意,很同意。”
顧承喜霍然起身,拋下白摩尼出了門。事情有些複雜了,白摩尼先前縮在廂房裡半死不活,他看著是又恨又煩;現在白摩尼行屍走肉一樣的能說能笑了,他看著白摩尼,卻又想起了當初在北京時,白摩尼坐在滿床的畫報之中,歡天喜地喊自己“小顧”的樣子。
對於平安,那沒說的,就只是愛,往死裡愛,一點摻雜都沒有;可是對於白摩尼,顧承喜越來越感覺亂。如今一看見白摩尼,他就頗想把自己開了膛,用塊大石頭換了自己的心。
帶著一群衛士走出宅門,他一邊上馬,一邊下意識的自言自語:“媽的,掐死他得了!”
一天過後,連師計程車兵上了前線,開始和顧團圍攻萬國強部。不出十天,萬國強部一敗塗地,而萬國強的弟弟萬國盛因為走投無路,又不想和冤家哥哥同生共死,所以索性帶著衛隊突了圍,一路北上進了直隸。
結果剛進直隸地界,萬國盛和他的衛隊便被陸永明的部下繳了械。萬國盛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並且逼近不惑,但是在陸師士兵的槍口下,他哭天搶地,死活非要到北京見靜帥。哥哥是結巴,弟弟也是結巴,並且語速極快,彷彿嘴裡住了一大隊議員,七嘴八舌的同時搶話。
陸師士兵被萬國盛鬧傻了眼,不得不向上頭髮了電報請示。三天之後北京給了回話。萬國盛當真被士兵押上火車,見靜帥去了。
81、九霄雲外
霍相貞在小客廳里正襟危坐,左太陽穴上蹭著一抹黑,是方才貼了一塊膏藥又揭了下去,留了一點遺蹟。手裡端著一杯熱茶,杯中水面閃閃爍爍的倒映了上方吊燈光芒,要喝不喝的吹開了一層滾燙熱汽,他的手和腦仁在一起顫抖。而近在咫尺的萬國盛義憤填膺,還在發表高論,並不知道他的腦子裡快要開鍋。
萬國盛不過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生著一張很端正的長圓臉,五官偏於疏淡,有種輕描淡寫的順眼,並且穿筆挺西裝,戴金絲眼鏡,乍一看絕不像軍頭,而像一位銀行家。身為霍平川的大學長,他理直氣壯的抓住了霍相貞這條救命繩。如果霍相貞宰了他,他沒的說,因為霍萬兩軍打了好些年,如今宰了他也不算錯,況且即便是霍相貞不宰他,連毅也會對他動刀子。雙手按在大腿上,他是個快結巴,一句話的字數要比旁人至少多一倍,所需時間卻至多隻要旁人的一半,唾沫星子大規模的噴向霍相貞,他說出了滿頭大汗,並不顧忌霍相貞是否能承受他滔滔的語言。
霍相貞本來是視萬氏如眼中釘,必要除之而後快。可萬氏如今既然已經落魄,而他又絕不會幹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所以勉強壓下性子,他由著萬國盛說了個痛快。及至萬國盛終於閉嘴了,他派衛隊護送萬國盛去了霍平川家中居住,又把馬從戎叫到了客廳裡,聲音很低的吩咐道:“給萬三找處房子,讓他住下。另外每個月給他一千塊錢,做生活費。”
萬國盛在家排行第三,看在萬國強的面子上,眾人常稱他一聲三帥。馬從戎聽明白了,先是點頭答應,隨即笑道:“大爺其實不用管他,讓他投奔侄少爺去得了。”
霍相貞緊閉雙眼向後靠了,人像是癱在了沙發裡,結結實實的大個子要散架。不大耐煩的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他懶得作答。他對萬國盛當然是沒什麼義務,但萬國盛先前一直不大管事,沒有直接和他開過仗,如今又是哭哭啼啼求過來了,霍相貞自比孟嘗,願意收容這位走投無路的三帥。
馬從戎看他氣色不對,當即換了話題:“大爺,還是頭疼?”
霍相貞點了點頭。當年他被萬國強的一炮轟出了後遺症,前些日子又被聶人雄在臉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