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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門,不許旁人擅入,並且緊繃了神經,生怕他的嚎啕遠播,會讓前院的副官們見笑。那麼體面的秘書長,竟然也會有這麼不體面的時候,他臉上火燒火燎的,替馬從戎窘迫得慌。

哭聲漸漸的低了,最後被斷斷續續的低訴取代。安德烈想即便是小孩子捱了打,哭到這般地步也就可以了,於是便把手伸到褲兜裡,想要掏出手帕提前給秘書長預備著。然而掏出手帕一瞧,手帕髒是不髒,但是染了星星點點洗滌不去的黑跡,看著是相當的上不得檯面。欲言又止似的吸了一口氣,他把手帕又塞回了褲兜。

正當此時,廂房半掩的房門一開,馬從戎露了面。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捂著心口,他那烏黑蓬鬆的小分頭亂了形狀,額頭上也蹭了一抹灰塵,眼皮和鼻尖全是水靈靈的粉紅。彷彿眩暈似的,他閉著眼睛低頭迎風站了一會兒,然後睜眼抬頭望向了安德烈。毫無預兆的,他微微點頭一笑。

安德烈不知道他笑的是哪一齣,有心上前去,又沒膽子,因為不知道房內的霍相貞是個什麼情緒。未等他進退兩難的拿出主意,馬從戎邁了步子,慢而從容的走向了他。

“爵爺,來。”他對著安德烈招手,同時啞著嗓子輕聲呼喚:“你去前頭院外,把我那個跟班兒叫進來。”

安德烈微微俯身,把耳朵送到了他的嘴邊,及至聽清了他的命令,便惶恐的伸手一指廂房窗戶。馬從戎會意,當即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他臉上微笑著,可是忍不住抽噎了一聲,也不知道算笑算哭:“大爺和我……”又是一抽:“已經好了。”

安德烈做了個向後轉,一路快步出了宅子大門,把馬從戎的隨從帶進了後院。這隨從是個結結實實的小夥子,也許雙臂會有千斤之力,居然能一手拎著一隻碩大無比的皮箱,同時跟著安德烈小跑。馬從戎讓隨從把皮箱送進東廂房,又忙忙碌碌的洗臉換衣裳——剛才在地上摸爬滾打的鬧了好一陣子,他身上那件秋香色的長袍,從膝蓋往下看,已經瞧不出秋香色了。

安德烈得了空閒,試試探探的進了西廂房,發現霍相貞坐在臨窗的大書桌前,正垂眼盯著桌上的筆墨紙硯。

無聲無息的走到了霍相貞身邊,安德烈想說話,但是自己想了想,忽然又不知從何說起。正當此時,霍相貞聲音很低的開了口:“長新本事了,會哭會鬧了,這一頓嚎,倒像是我虧欠了他!”

話音落下,對面東廂房開了門,馬從戎換了一身八成新的墨綠色長袍,頭髮整齊了,臉也白淨了,彷彿方才下跪痛哭的人不是他似的,他神清氣爽的微昂著頭,一路甩著胳膊進了上房。領主一樣將上房內外巡視了一番,他出門向前院走去,短短几步路,讓他走得搖頭擺尾,也不知怎麼會那麼得意。

霍相貞扭頭盯著他的身影,盯了一路。末了擰起兩道眉毛,他沒好氣的轉向安德烈,抬手指點著院門方向說道:“你看他那個樣兒!看他那個沒皮沒臉的樣兒!”

安德烈雖然覺得秘書長這個樣子堪稱活潑可喜,但是瞄著霍相貞的眉毛,他很識相的一聲沒吭。

霍相貞把桌上的紙筆向前一推,同時重重的撥出了一口氣:“就會個哭,哭得我腦袋疼。幾百年前的事兒都翻出來了,這把他委屈的!”

若是倒退幾個月在北平,馬從戎縱是哭成了杜鵑啼血,霍相貞也絕不會動心。可是彼一時此一時,如今霍相貞手裡握著幾萬大兵,領了番號得了軍餉,雖然前途依舊未卜,但是起碼眼下算是回了春還了陽。換言之,他有底氣了,他不怕馬從戎再嫌棄自己是個“吃老本兒”的了。

外人再怎麼落井下石,再怎麼痛打落水狗,他都扛得住;哪怕被人燒了半座宅子,他都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唯獨家裡這幾個人,對他是一治一個準。偏偏又像商量好了似的,先是白摩尼,後是馬從戎,全不饒他。一刀子捅進心窩裡,要他半條命;及至回過頭再見面,又說是誤傷。

說是誤傷,他就真信。一個是心裡的,一個是身邊的,從小到大,形影不離。不信怎麼辦?不信能行嗎?

霍相貞一動不動的坐在窗前,他很少定下心來思索家事,今天想了,心中亂紛紛的,卻又想不出什麼清楚的眉目。後來他自己一拍大腿,決定不想了。

外頭還有那麼多軍務等著他呢,他不能讓自己把時間耗在這些家長裡短的小事上。

況且又真是想不明白。

霍相貞帶著安德烈出了門,到軍部坐了一下午,傍晚時分回了家,迎面就是一把熱毛巾。馬從戎笑著說道:“大爺回來的正是時候,先擦把臉,晚飯馬上就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