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逃。然而沒等跑出幾步,霍相貞一個踉蹌,猛的向前跪倒在地,帶累得李副官也摔了一跤。與此同時,林中爆發出了一陣密集槍聲,李副官抱著霍相貞一閉眼,心中響起了一句常聽的文話:“吾命休矣!”
可是幾秒鐘後睜了眼睛,他發現自己的性命還在,而向革命軍小隊開槍的人,看軍裝竟然也是革命軍。第二撥革命軍不知是從哪裡鑽出來的,總之雨後蘑菇似的驟然冒了頭,對著第一撥小隊瞄準了打,帶著要斬盡殺絕的意思。
李副官沒看明白,於是第二眼望向了霍相貞。霍相貞歪在地上,垂了眼簾咬緊牙關,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李副官的目光順著他的額頭往下走,末了看到了他被捕獸夾子咬住的小腿——兩排鐵齒交錯著扎透了褲子,血淋淋的陷進了他的肉中。
李副官急了,扔了槍爬上前去,雙手扳了夾子硬往開了扒,哪知夾子看著粗糙,實則有勁,憑著他的小力氣,竟是不能撼動分毫。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際,一個高大的影子從天而降似的竄了過來,從後方一把摟住了霍相貞,同時高聲喊道:“來人,繳槍!”
李副官抬起頭一愣:“顧——”
沒等他“顧”出眉目,大獲全勝的第二撥革命軍一擁而上,先奪了他和霍相貞的槍,然後又把他單獨向後拖出了老遠。而霍相貞先前已經疼到眩暈,如今聽李副官說出了短促的一聲“顧”,卻像是受了針刺一般,猛然向後回了頭。
咫尺之間,他看到了顧承喜的眼睛。顧承喜有一雙好眼睛,眼珠子黑白分明,揣著一肚皮壞主意的時候,眼中也是一片清澄。此刻這雙乾乾淨淨的眼睛瞪圓了,虎視眈眈的狠盯著他:“別動!”
霍相貞奮力一振雙臂:“鬆手!”
顧承喜的雙手在霍相貞胸前緊緊交握了,時刻準備著對付他的掙扎。趁著自己還能治住對方,顧承喜抬頭向前喊道:“來人,拿繩!”
用一條很粗的麻繩,顧承喜把霍相貞綁在了一棵老樹上。霍相貞背靠大樹席地而坐,因為知道自己沒了還手之力,所以反倒安靜了。直視著蹲在面前的顧承喜,他倒要看看這人今天會發什麼瘋。
顧承喜驅散了圍在一旁計程車兵,然後向後退了退,盤腿一屁股也坐下了。
把霍相貞的傷腿抬到自己懷裡,他雙手扳了夾子,齜牙咧嘴的使勁,一邊使勁,一邊還能從牙關中擠出話:“不是要殺我嗎……不是端了衝鋒槍追著我打嗎……我都掉河裡了,你還掃我一梭子……”捕獸夾子漸漸的張了嘴,“不講理的東西,我後來才想明白了……”他不敢鬆勁,手背暴起了青筋:“就算我辱你了吧,大不了我讓你辱回來,你殺我幹什麼?”
捕獸夾子咯吱咯吱的響,鐵齒染著血,緩緩鬆口放了霍相貞的小腿。
“你這賬……”顧承喜一咬牙,終於把夾子徹底掰開了:“還帶連本帶利一起算的?”
霍相貞看著他,感覺他這話很有一點陳詞濫調的意思。
顧承喜把捕獸夾子隨手一扔,然後挽了霍相貞的褲管去看傷。一看之下,他擰了眉毛——霍相貞先前一直一聲不吭,好像只不過是被夾子夾破了皮肉而已,非得親眼看了,才知道他的小腿前後全被鐵齒扎出了血窟窿。一手託著小腿一手託著腳踝,顧承喜慌忙說道:“你動動腳!”
霍相貞當真動了動腳,然後聽顧承喜長吁了一口氣:“操,嚇死我了!那玩意都能切斷你的筋!”
顧承喜所說的一切,全是霍相貞不關心的。抬眼望著顧承喜,他的氣息噎在胸中,讓他一陣一陣的只想狠喘,可是身體虛弱到了極致,他連個深呼吸都做不動。空氣絲絲縷縷的進,又絲絲縷縷的出,讓他不至於窒息,也別想痛痛快快的說話。朦朦朧朧之中,他聽顧承喜問自己:“都快扎到骨頭了,你倒是叫一聲啊!恨我恨得連疼都不知道了?”
霍相貞張了張嘴,忽然明白了自己最需要什麼——自己最需要的是一口水。
但是他不要。對著敵人要吃要喝,成什麼了?
與此同時,顧承喜高高捲起了他的褲管,又扒了他的鞋襪。手頭沒有酒精棉球,甚至連條柔軟的手帕都沒有。顧承喜側身跪坐了,把他的小腿橫撂到了自己腿上。深深的彎腰低了頭,他用舌頭舔舐了對方的傷口。
舔一口,啐一口,滿嘴都是血腥氣。舌頭比酒精棉球更柔軟,他知道好些不花錢的療傷法,因為當年總和人打架,偶爾輸了一次,也沒有錢請醫生,只能是自己窩在家裡慢慢的養。
含著滿口平安的血,口中的甜腥激出了他心中的酸楚。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