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城右手輕輕拍著他,像是在安撫一個委屈而無措的孩子。
天逐漸亮起來,褪去了晨霧的日光變得金澄亮眼。
柳陌紅漸漸在凌霄城的絮絮溫言中止了淚,凌霄城並不是會安慰人的人,偏偏柳陌紅就在他簡單反覆的幾句“別哭”“有我在”“還有我”之中平靜了下來。
——還有一個人在。
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慢慢從世界邊緣走來。
“霄城……”柳陌紅緩緩綻開一個淡淡的笑靨,輕聲道:“我們明天去看我娘吧。”
窗外雲收霧歇,上海灘幾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雨,停了。
<今宵剩把銀釭照>
葉府,傭人們默默地將簷下的燈籠掛上白稠。
年過四十的葉夫人一身稿素,仍不減當年潑辣刁鑽的風采,眼眶周圍是一圈悽悽的紅,臉上卻是既恨又哀的奇異神色。
“你跟我嘔了大半輩子的氣,這次終於徹徹底底地舒心了。”能瞧出與葉恕明有著七分相似的滄桑面容上是交融在一起的哀慟與怨怒,“這下你去了陰曹地府裡,想怎麼風流,我都管不了啦。”
她冷冷的低笑著,“管不了啦……”
一邊扶著傭人的手進了裡屋,留下靈堂中一片無聲的哀言。
而屋外,葉恕明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躺在他身後十步之遙的那口黑沉水木棺材裡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
“雨停了。”他似乎是在對手下說著,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弟弟……呵。開車,去凌府。”
手下不敢貿然接話,沉默地將車開了進來,葉恕明坐進去,天光透過車窗映到他的臉上,一半是澄碧的明亮,一半則是黑暗的陰影。
花開生兩面,佛魔一念間。
葉恕明輕輕閉上了眼,想著想著卻又笑出了聲來。
只他嘴角那抹凝住的冰冷戾氣,連陽光也無法融化分毫。
“等等,先去玉梨園。”葉恕明突然改了主意,沉沉吩咐道。
玉梨園門口的那株西府海棠已經謝了,結了一樹紅豔豔的海棠果,煞是可愛。
蘇硯剛上好了妝,便被人匆匆請了出去,葉恕明一身素白,站在那一株海棠下,神情冰冷。
“怎麼突然上這兒來了?”
即使上午門口的人形稀少,蘇硯也不敢離得太近,隔了半步遠的距離問道。
“我爹去了。”葉恕明掏了西洋的香菸出來,似笑非笑道,“他去世前,告訴我我還有個弟弟,叫做柳陌紅。”
蘇硯剛想調笑,仔細一看他的神情,卻是悚然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葉恕明懶懶地吸了一口手中香菸,“本來我打算讓你尋個機會在玉梨園裡給柳陌紅下藥,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是你弟弟,你還……?!”
“弟弟又如何。”葉恕明的笑裡帶上了冷酷與血腥,“這些年來我娘不知道殺了多少個我的弟弟妹妹,偏偏留下這麼個孽種。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這麼個好弟弟,難怪我爹對那個**念念不忘。”
“走吧,跟我一道去凌府。”葉恕明拉過他,“這一出兄弟相認的好戲碼,你不去登臺唱上一唱?”
蘇硯心緒恍惚地跟著他坐進了車裡。燦陽溫暖灼灼,他卻覺得徹體生寒。
將軍公館的堂屋內,彌散的藥香甚至比昨天更為濃烈,彷彿能從空氣中掐出一把苦黑藥汁來。
“洛梧……好了沒有?”柳陌紅在一旁焦急地看著洛梧將湯碗中剩餘的濃稠液體一點一點地喂進婦人口中,不敢大聲催促,只得擔心的問道。
“好了。”洛梧將碗擱在一旁,又用白棉拭去她唇邊的藥漬,“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時辰內她就會醒了……”
“將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趕到門口的楊海打斷了。
“葉恕明和蘇硯蘇老闆來了,說是要找柳老闆,您見是不見?”楊海隔著門問道,隱隱地,還能聽見從大門口傳來的喧鬧聲。
凌霄城皺眉問道,“他來幹什麼?”
“像是知道了這事兒,說什麼要把柳夫人接回葉府去,還要帶柳老闆回去認祖歸宗。”
“他膽子夠大的。”凌霄城冷冷道,“讓他進來。”
“是。”
“……霄城。”柳陌紅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為什麼要讓他進來?娘就快醒了……”
“沒事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