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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啊,終於把她給盼死了……”

“我小時候,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做什麼都不對,做什麼都不好。有一次我媽加班,叫我給她送飯,我想著那麼晚了,她肯定很餓,於是多裝了一點,結果送去就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想撐死她。那聲音尖的,那臉孔扭曲的,好像我是殺父仇人一樣。當著那麼多人,當時丟臉丟的連死的心都有……”

直到有一天,江一葦跟離秋說:“離秋,雖然你從來不跟我說你的故事,但是我看到你,就覺得你肯定不是在幸福家庭里長大的人。你跟我說一說好不好?……”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離秋生硬的打斷:“你不要問了。我現在很好,不想再想起那些事。”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在尷尬的氣氛中匆忙道別。

說起來,離秋其實挺喜歡和江一葦在一起,聽她祥林嫂般嘮叨那些往事。這些事情在別人眼裡,或許只是些每個家庭都會有的小破事,一句“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就輕易打發掉了,但是離秋不一樣,他喜歡聽別人家庭的各種秘辛,特別是不好的。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原來有那麼多的同伴。有了同伴,痛苦就有了人分擔。即使並不是真的分擔,只要那人經歷遭遇與自己相似,心靈也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畢竟,在家庭裡受傷害這條崎嶇的道路上,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在孤獨的前行。

但是他又並不想跟別人說起他自己的事,連聶帥也從沒有說過。那些事,年幼一點的時候,每每想起來都痛哭流涕,年紀見長之後,卻在每天的柴米油鹽中面目模糊起來,不僅細節再想不起來,連原本令他傷心的好些事情,也在記憶中隱藏了起來。像是被裝進紙箱,打上封條,再堆進不見天日的閣樓儲藏室一般,被遺忘在那裡,任灰塵積了一層又一層。

聽江一葦說起心中的痛苦,

他覺得自己跟她之間彷彿隔著一層紗,保護著他,但也跟她隔著,完全體會不到她那種心境,但她只要傾訴心中的憤怒,他馬上覺得自己跟她同仇敵愾,融為一體起來。江一葦有十分的怒氣,到離秋這裡,就變成了十二分。她訴說著自己家人的不是,他就在夢裡夢見自己揮舞著巨大的木棒,要把一群人往死裡打,裡面最恨的那個,隱約是他母親。

夢醒之後,他驚駭了。如果可以,他願意將所有與這個女人相關的記憶都刪除乾淨。這麼多年來,他似乎將要做到了,內心平靜恬淡的日子似乎就在不遠處朝他招手,然而這關頭,江一葦卻以她的方式,讓他明白,這些不過是他自己哄騙自己的假象而已。

痛苦如同地心的岩漿,在潛意識的深處嘶吼、激盪,而意識則像地殼表面,看來平靜,卻會在某個特定的條件下引發了火山,隱藏起來的痛瞬間噴薄而出,毀天滅地,什麼人生觀世界觀都瞬間崩潰坍塌。覺得自己活著不過是爛泥一般,過往完全是個笑話,而未來?字典裡有這兩個字嗎?

現在,江一葦就是那個引發他心底火山的人。

這些日子離秋的反常,聶帥看在眼裡,卻並不露聲色。

聶帥一開始以為離秋在談戀愛,心中升騰起無名的煩悶,背地裡詛咒了江一葦無數遍啊無數遍。可冷靜過來一想,見過誰戀愛初期就這麼苦逼的麼?那隻能是,他心裡有事。心裡有什麼事,聶帥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一個人心裡要是藏著什麼秘辛,他一定會以某種方式讓它表露出來。離秋最敵不過的,是酒。喝了酒之後,彷彿就變了個人,平時謹小慎微的他,會變得膽大狂放,會無厘頭,會胡攪蠻纏,會……很可愛。於是,在某個週五傍晚的飯桌上,出現了離秋最愛吃的菜和,酒。

這天離秋下班有點晚,回來看到滿桌的菜,很是意外。

“你要請人吃飯?”

“是啊。”

“哦。”

離秋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他回屋收拾了一下,換了件衣服,又要抬腳往外走。

“去哪兒啊?不吃飯了?”

“你不是要請客?我出去吃,省得你朋友不自在。”語氣中寫滿了濃濃的落寞與寂寥。

“笨瓜。做給你吃的。洗了手老實到桌前坐著去。”

一個有心勸,一個悶頭喝。一頓飯吃下來,離秋又進入那種暈暈乎乎,什麼話都敢往外叨的狀態了。

“走,江邊吹吹風去!屋裡悶死了。”

夜幕徐徐拉下,江水拍岸,空氣中滿是帶有幾分魚腥氣的潮溼。聶帥和離秋是聞慣這味道的。他們的家鄉,湖泊遍佈。以前,薄霧輕籠的早上,上學時經過湖邊,微風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