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悶悶的,咬了兩口發硬的吐司,就帶上鑰匙出門了。
他要去他小時候住過的老房子。不過他不會去做些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只是想去看看,然後坐在廢棄的院子裡,點上一根菸,默默抽完。
☆、GAY吧
熟悉的筒子樓,牆面灰頭土臉,抹上去毛毛糙糙,跟現代都市的化學粉刷料截然不同的感受。
陸飛繞著老機關慢慢走完了一圈,這裡處處散發著童年的氣息,從掩藏在亂草裡的鏽蝕鐵鍬,到雜亂無章堆放著的垃圾,甚至是老木頭腐爛的味道。
陸飛的爸爸曾經是個武警官兵,老機關旁邊稀稀疏疏有一排軍屬住宅區。後來老機關改遷,部隊裡又有一批提幹轉業的官兵,住在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少,陸飛家也在陸飛上小學的那年搬到了市區。到了二十世紀初的時候,這片老軍區已經完全荒廢了下去。
但是,有些人總是對童年生活有著特殊的感情,陸飛就是這種懷舊的人,從十歲到二十歲,從二十歲到三十歲,年齡越大,對老房子的依戀就越深。
高考失利,和初戀女友分手,奶奶過世。遇到生活中的挫折事,想不通,想不明白,或是覺得被壓抑的鋼筋混凝土逼迫得無所遁形了,他就會獨自一人騎著腳踏車,踏過半個城市,氣喘吁吁地來到這片荒廢的老房子,一坐就是一個下午。老房子對於陸飛而言,就像是動物的巢穴,在城市森林裡受了傷,陸飛就會蜷縮排洞裡,獨自舔舐著自己汙濁的傷口。直到慢慢痊癒,直到不再憶起。
這裡裝載著陸飛童年時很多幼稚的夢想,比如他曾經希望當一個科學家,再比如他曾經希望長大之後能娶隔壁的小玲姐姐當老婆。
不過這些希望都已經在現實生活中被一個一個擺到了茶几上,下面還慘無人道地吧唧貼上標籤“精品杯具,250RMB/只”。
現實是這樣的,“科學家”最終成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員工,整日介就埋首在案牘間,冷不防就被裁員的尖刀削中,原本就清瘦的身板被拮据的生活剝得只剩下一具骨架。
曾經暗戀的小玲姐姐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嫁給了一個有錢的溫州大老闆,陸飛聽說她現在過得很幸福,於是他知道自己再無可能。
如果把人生當作拼圖,那麼老房子就是現實和夢想的夾縫,陸飛現在就坐在夾縫中,光線反射進來變得光怪陸離,極為諷刺。
記得上個星期他在姨媽的監督下,進行了今年的第六十七次相親。對方姑娘是個在小商品市場做生意的,二十有五,相當老辣,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有車有房嗎?年薪多少?低於十萬我們免談。”
陸飛覺得自己也許真的不用去找老婆了,三十
八歲高齡,幹得多拿的少,有車,但是永久牌的腳踏車。有房,但是廉租房,廚房公用,連馬桶帶床架起來一共二十五平方。日子十年如一日停頓在溫飽水平線上,買根黃瓜還要從攤位上順走一把香菜。過年和同事去吃自助餐,他永遠是餓得扶著牆進去,胡吃海塞一通,把自己給撐得實在受不了,就去洗手間狂吐,吐完了回去繼續吃,直到把餐廳老闆都吃哭了,他才扶著牆心滿意足地出來。
有人說他吝嗇,小氣,一毛不拔,愛佔便宜。
陸飛笑了笑,並不置否,窮酸日子過慣了,任誰都是一樣的,放在眼前的油水不撈,就好像一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橫躺在你面前,你卻從她臉上踩了過去,即傷了她的心,也傷了你的腎,這叫死要面子窮裝逼。
陽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陸飛一根一根接著抽菸,不知不覺間腳下已經全是菸蒂。
連太陽也看不慣這男人的頹廢,臨近下午五點的時候,慢吞吞地爬下了地平線。陸飛終於拍拍衣服站起來,將最後一根菸丟在水泥上,踩滅。
逃避完了,人終究還是得面對現實的。他決定回家重新再裝修一下自己的簡歷,實在不行他媽的就算做假證也得做個英語四級出來,否則能還能怎樣?他已經兩個星期沒沾新鮮肉了,再這樣下去直接說他自己是佛學院畢業算了。
就在他下定決心迎接明天的太陽的時候,手機響了。陸飛一看,是朋友老沙打過來的。
老沙是之前他們單位裡的一個員工,四十出頭的大叔,保養得倒是很好。
電話一接通,老沙就大嗓門地在那一頭喊:“哎,陸飛,好久沒見你啦,今天我們老闆發獎金啊,你要不要去老地方玩玩?哥哥我埋單。”
老地方,指的是S城最著名的GAY吧,是一個義大利老闆開的,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