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頭看看愛他倆的人們轉而又去愛了他們的父母,堵在前方哈笑聊天,他不明白這些人要幹什麼,所以索性不管了,奪過哥哥手裡的東西,並丟向一邊,自己一頭扎進對方懷裡睡大覺。
程陌看不見卻聽得清,抱著弟弟的他無事可做,所以心神越發集中,聽得也格外細緻清晰,良久後便無意識地嘟囔出一句:“他們要送我走了……”
程洛聞聲抬頭,眨眨眼睛問:“去哪裡?”
“去學校。”
“學校是什麼?”
“不知道,聽他們說是我應該去的地方。”
“什麼?”
程陌低下頭,嘟囔道:“我是個瞎子……”
程洛在下方抬頭看哥哥,那雙閉著的眼睛稍有動靜,眼球似乎在裡面左右轉動,可是眼簾卻始終不開啟,於是他支起身,看向前方的大人世界。
他下地不穿鞋,直接跑過去對他們動了牙口——四歲的小娃兒牙齒小,長得倒挺全,咬下一口也不懂得收斂,拼蠻勁咬著不放,倒是能令大人熬不住地叫。
然後他就被爸爸按在床上打,他聽見媽媽也在床邊罵,身旁的其他人倒是在攔在勸,可是那麼多人都沒能阻止他爸的打,他依舊屁股開花。而在那些聲音裡,只有哥哥的哭聲最真切,打在他身上,哥哥反倒哭了,他覺得真有趣。
☆、倆相離
捱打捱罵的那一天過後,哥哥程陌並沒有被送出或帶走,兩個孩子暗自緊張了一陣,也就忘記了這份擔憂,倒是弟弟程洛有一天被母親獨自帶出,去了某個他看起來挺大的地方,並且和許多同齡的小朋友依次進入一間屋子,眼前有幾位大人對他眉開眼笑,說是要和他做遊戲,他翻著眼睛看看他們,心裡覺得不樂意,但還是麻利地做起來,想著快點玩完回家和哥哥在一起。
從那天過後又過了一段時日,兩個孩子開始發覺父母不對勁,整天在湊錢,在埋怨,也在理東西。
程陌豎著耳朵聽,程洛睜著眼睛看,兩個人不約而同又泛出緊張感。隔了幾天,母親一大早走到程洛面前,第一次好言般開口哄說:“媽媽今天帶你去幼兒園,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說完就幫他穿上小外套。
程洛看看眼前的大人,心裡不知道幼兒園是什麼,只是直覺到不好,於是他問出一個自己最為擔憂的問題:“哥哥呢?哥哥去不去?”
母親沒抬頭,拿過一雙鞋子,麻利地幫他穿上,邊穿邊說:“哥哥也去,只是哥哥比你大,去的地方不一樣。”然後拉著他就走。
程洛還沒反應過來,慣性地隨著母親出門,然而頭卻轉向屋裡,看那坐在床上的哥哥。哥哥也愣愣地朝向他這邊,他覺得沒有自己在身旁的哥哥真可憐,真孤單——真弱小。
這天早上,程洛來到他不久前去過的大地方,又和一小群同齡人並排坐在一起。他看到有些孩子哭得滿臉是水;有些孩子開始沒哭,後來也哭了,然後就有兩個女人左啊右啊的哄,誰哭哄誰,哭聲加上話語聲,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怪叫聲,令他皺起眉頭,自己站起來跑去門外,準備回家。
然而,剛走出沒幾步,他就被一個女人拉住,神色擔憂的讓他別亂跑。他很認真的告訴她:自己沒亂跑,自己要回家,要去找哥哥。
女人苦著臉,嘆了口氣,還是把他抱了回去,塞給他很多玩具,並誇他是個好孩子,不哭不鬧,所以還要更乖,這樣就是更好的孩子。
他看看那女人,再看看手上的玩具,心裡覺得莫名其妙。然後他就坐在位子上想,想媽媽說哥哥也會來,只是哥哥比他大,所以去的地方不一樣。他挺理解這句話,認為哥哥可能在這個大地方的某個角落裡,所以他走去窗前,趴在那裡往外看,看那裡經過的人,一個個的看,一個個的找,可是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直至晚上母親來接他時,他滿心迫切的回到家中。
然而,家裡是空的。
他看看床,看看地,沒有哥哥的小方屋就是空的。他等待了一天,愁了一天,這樣的結果迫使他眼中蓄出水瀑,“哇”的一聲嚎哭起來……
程陌是個特殊兒童,相關部門對待特殊兒童,向來是採用特殊關愛的。前一陣子上門來探訪的街居委幹部就是專門來傳達這份關愛的使者,他們很同情這樣的孩子,並且也同情這樣的家庭,所以告訴這家裡的大人,說他們願意為程陌做些事,大事小事都願意,但當務之急就是把這孩子的教育搞上去,要為他成為一名正常兒童而努力。
父母也很願意配合,可是怎麼努力呢?
使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