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此刻趙靈宮能夠率人攻入楚國,想要以多勝少,一舉拿下並不算是什麼難事。
趙軍經嘉陵入齊都之日,正是綠芽初綻,滿目淺色桃花含苞待放。
昭樂親自率人站在城樓上迎接趙國王師,魏慈明站在他身邊,手中的佛珠已繞到腕子上:“趙國王師治軍甚嚴。”
昭樂抬眼望去,見為首的是一隊重甲騎兵,泛著青光盔甲已武裝到了馬蹄之上;之後徒步計程車兵手中,上百面趙軍旌旗隨風飄蕩;步兵後的馬上是幾個看起來極威武的將士,那幾個將士中披著鮮紅披風的便是趙靈宮;後面的隊伍雖長,有人有馬,還有糧車等裝運補給的馬車或人力車,卻一直整齊劃一地朝著齊都前進。
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趙靈宮的場景。
霎時間,日子停止倒退,退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趙宮初見的那一日,退回到了他喊趙靈宮少君殿下的那一日,退回到了趙靈宮揚手打了師傅一個耳光那一日。
時光已轟轟烈烈地走過,他伸出手,感覺時間從手指間無聲地掠過,卻始終留下這些令人不快的回憶。他側頭去看身邊的魏慈明,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目光清澈悠遠,似在看著趙軍,又似眼中什麼都沒有。
伍齊射、王彩御、李寄書三個人站在昭樂身後,踮著腳眺望趙國的軍隊,俱是將行軍之陣偷偷記在心裡。唯有侍立在昭樂身後的文知禮,輕輕搖搖頭,似是對趙軍的佈局有何不滿一般。
趙國大軍並未進城,十數萬在城外駐紮,不由得齊都百姓不感驚慌。
昭樂命人召燕於琴進宮,宮人到燕於琴府上時,他正在同一眾門客飲酒唱歌,見宮人前來也不起身相迎,只笑道:“文大人呢?他怎麼不來?”
如今文知禮已升任太史之職,再不幹來他府上傳話的差事了,因此,燕於琴也少了見到文知禮的機會。
來傳話的宮人哪知道文知禮與燕於琴這宛若歡喜冤家一般的關係?正在為燕於琴的無禮而生氣,冷言冷語便拋了過去:“文大人身處太史要位,傳喚燕先生入宮這等小事還需勞文大人尊駕麼?小的來辦足矣。”
“足矣……”燕於琴捏著手中的酒杯,眯著眼看了看,而後一口飲盡杯中酒。他笑著站起身,與身旁門客交待一聲後,便隨著那宮人進了宮。
齊宮梧桐初萌碧色,燕於琴走在梧桐樹下記起一年前,齊宮門口的馬車上坐著他的文師弟。他走進大殿,跪在殿中,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他的師兄師弟,還有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文太史。
昭樂抬抬手:“燕師兄請起!”
此時殿上的人倒是齊整的很,魏慈明、昭樂、以及當年六侍童,今日都到齊了。
昭樂道:“各位師兄今日想必都看到趙軍的陣仗了?”
燕於琴笑笑:“我一介草民,從何得觀?”
“從何得觀?只怕趙軍尚未落腳,你府上門客便已將趙軍行軍之陣畫好送到你桌上了。”文知禮死死盯著燕於琴的眼睛,生怕遺漏他一絲情緒。
燕於琴最受不得文知禮這樣,冷冷淡淡地回他一句:“是又如何?”
眼見這兩個又要吵起來,昭樂連忙抬手製止,不讓文知禮再說話,沉聲道:“各位師兄今日得見趙軍陣仗,不知心中有何想法?”
當齊宮之內諸人各抒己見之時,趙軍駐紮於齊都之外的訊息輾轉傳到了楚國。
楚政這時候才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提著刀大發雷霆。他想不到,他心心念念想著的昭樂,竟是如此無情之人。
也好,你既無情我便休!
☆、第二十六章 痴情總被無情負 (2356字)
天牢中的陰寒與外面初春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已被關在天牢裡多年的齊王姜白望著天牢中那僅有的一扇小窗,外面的藍天白雲,茵茵鮮花,悠悠碧草,都已與他毫無干係。他與外界的接觸,除了這扇小窗,便是前來送飯的老獄卒了。
他聽老獄卒說起外面的事,天下的事。
他聽老獄卒說起齊國的事,老獄卒說:“你那兒子比你能幹些,卻也是個軟蛋!”
姜白很想反駁老獄卒的話,然而他有什麼立場呢?他從未見過長大後的昭樂,更不知道昭樂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難道就憑當日魏慈明曾說過的語言,便以其來反駁麼?那隻會惹人發笑罷了……
更何況,他身為階下囚,又能說什麼呢?
姜白每天就這樣,看著窗外相隔甚遠無法觸及的風景,聽著獄卒或褒或貶的談論著天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