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的人連忙收拾細軟,聚集起來叫嚷著要出鎮。被左丘遠手下冒名頂替了的新守鎮人為數不多,渾然沒想過鎮內會突然起鬨,自是無力應付。一大夥暴動的群眾忍不住衝到鎮外,左丘遠的情報封鎖便告失敗。雖然柳憶不清楚新郎的身份,但既是富貴人家,打聽訊息的能力自然夠快。相信過不了多久,招親之事便會傳到新郎家人耳中。如此一來,左丘遠行跡必定敗露,這場鬧劇便能結束了。
本來柳憶因此有名女子在左丘遠手上而不敢妄動,但後來想想,她應該不會被藏在離招親場地很近的地方,就算左丘遠要殺了她,要隱藏行蹤的他也不能用訊號彈之類惹人注目的方式下令。如果口頭下令,傳達需時,便可看機會前去相救。雖然成功機會不大,但柳憶要賭一把。豈料左丘遠劈頭來了挑釁性的一句:「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說明柳憶猜錯了,可能那名少女是被藏在很近的地方。左丘遠反其道而行,抹殺了柳憶救人的機會。雖說左丘遠就在懷中,柳憶還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放人的招數,但他不想日後被冠上綁匪的名號,亡命天涯地逃避追捕。
左丘遠聞聲,臉色倏地一變。他瞬間猜到柳憶用了某種方法使人們洩露自己的情報,外頭的要不是暴躁出鎮的民眾,就直接是爹爹派來抓自己回去的人了。其實他口中那個柳憶在意的人並不是那名少女,而是指他妹妹。左丘遠早就不知道柳妹到什麼地方去了,只不過見柳憶和自己共處一室,想嚇嚇他碰運氣,看他會否真的相信自己發現了柳妹的藏身之所,已把她抓起來當人質,因此轉而聽命於自己。沒想到這一嚇效果奇佳,左丘遠看柳憶臉一板,還道他居然真的上當,心中暗暗稱慶。
可一瞬之後左丘遠又大吃一驚,因為他聽見外頭人聲鼎沸,以為柳憶竟不惜果斷放棄妹妹,也要使計讓自己脫身。這個男人出乎意料地無情。他只道柳憶那句「我這邊也已經無法阻止外面的人」,並不是指沒有能力,而是柳憶決定狠下心來作出取捨。
好,這個男人竟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殘忍。
左丘遠再次失笑,心中充斥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悵然若失。
繁星隱現的夜空好像正在褪色,深沉的外殼一點點地剝落,露出蒼白的斑點。暗啞無光的星星就如枯骨殘骸的碎屑,被凌亂地撒在天邊。
就這般空手而回,回到那一如既往的歲月漩渦之中。可以的話,左丘遠真不想由眼前這張自己猜不透的臉替自己送行。左丘遠是如此憎惡自己,也如此憎惡杯中的倒影。把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帶到府上,對江山又有什麼幫助呢?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統領群眾的料,絕對不能接手父親的權位;這次無法向父親舉薦人材,至少不要再帶一顆災星迴去吧。
當左丘遠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時,柳憶突兀地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答:「左丘遠。」
柳憶默想了一會兒,道:「左丘家麼,不壞。我們來進行交易吧。只要你把她放了,並且從今一直保護她,我就答應替左丘家出謀獻策。我知道掌權者的決定非常重要,下令一回,已可顛覆整個江山。我的提議怎麼樣?」
於是,兩人自行步出房間,那時外面已有兩行整齊的隊伍,恭迎少主回左丘家真正長居的府邸。柳憶換上一套與其他隨行下僕無異的服飾,自願排在佇列最後,負責搬運物品。他故意走得很慢很慢,警惕地環視四周,不知又在計劃著什麼。少主被親自送到轎上,自然管不著,也懶得管了。反正交換的條件已先說好,而柳憶說過會先替自己說話,自己有的是機會反悔。不過要是柳憶真的履行了約定的義務,左丘遠同樣會履行承諾的。好不容易到手的政治人材,可不能因出爾反爾而趕跑。
左丘遠回去見父親時,按柳憶所教的那樣只承認了招親一事,卻稱並無看中任何姑娘,因此空手而歸。其中柳姑娘雖沒有勝出,但自己以招親為契機,認識了其兄柳憶。二人身世甚是可憐,辦起事來倒挺機靈,所以自己私自把他們留下了當僕人。
招親結果尚未來得及公佈,所以沒有其他人知道真相,對父親撒的謊也無人起疑。他也沒怪責左丘遠,至少他這次沒有惹事生非。雖然兒子不願繼承官位,但他知道兒子自小聰敏過人,看人的眼光值得信賴,所以也沒懷疑柳憶。兒子辨別一人是否值得被歸類在自己界線之內的能力是很出眾的。柳憶自此以少主之下僕的身份留在府上,日常表面的工作是侍奉少主,實際上一旦左丘家遇上困境,他便借左丘遠之口提供計策。身兼軍師的工作,卻不願領軍師之頭銜,柳憶旨在保證自身在官府支配體系下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