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回了家,見子鶯和孫季仁正在歡快地打包行李,愕然道:“你們在做什麼?”
孫季仁道:“白典籤不是要去臨溪當官嗎?”
孟子鶯也笑道:“我猜是傅大人回心轉意了,東平除了你恐怕沒人再敢去臨溪摘印了。”
白雁聲覺得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怪,只好認命也去整理東西去了。
再到臨溪,與上次五花大綁相比,這次可謂是平靜的多了。孫叔業說話也相當算數,一路上路障武備都已去除。
臨溪縣衙大堂裡,孫叔業雙膝跪地,呈上一本厚厚的冊子,雁聲拿到手裡略略翻了一下,一色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著各家各戶的姓名、生辰、籍貫、丁口、鄉論清議,世代官職等等。戶籍冊可謂是民之大記,國之治端,收納賦稅,徵發兵役,司行教化,薦舉官吏可都離不開這魚鱗冊,所謂治民之基,孫叔業舉族投之的誠意可見一斑。
孟子鶯面露喜色,雁聲卻傻傻道:“這黃冊縣衙裡有,宗主為什麼還拿給我?”
孟子鶯聞言簡直想上去給他一下。
孫叔業也是一愣,過後莞爾道:“白大人原非官場中人,臨溪縣衙那本錄得不全,也可以說是假的,這本才是真的。”
雁聲恍然大悟,心情激動澎湃,連忙拉起孫叔業,道:“宗主厚意,雁聲為父母官定不負使命。”說著將籍注交給子鶯,道:“你謄錄一本,然後將原本還給宗主。”
孟子鶯接過魚鱗冊,也朝孫叔業笑道:“孫宗主,東平府裡有三樣聲息聞名於世,吟詩聲,下棋聲,唱曲聲,從此之後,臨溪縣只怕也要有三樣聲息了。”
孫叔業微笑不語。白雁聲不解看向他。
孟子鶯道:“戥子聲,算盤聲,板子聲。”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
秋風一起就一陣寒過一陣,轉眼到了十一月底,窮鄉僻壤的臨溪也漸漸有了些過年的味道。這日午後孫季仁拿了一尾時魚,一隻鹹雞,一方臘肉,和些豆腐白菜到縣衙來,見偌大的屋子裡只子鶯一個人在打著算籌對賬冊,冷得把被子都披在身上還止不住打顫。他連忙去搬炭盆生火,只見那炭盆裡落了厚厚一層灰,聽子鶯懶懶道:“省省吧,白大人有令,沒到最冷的時候不許生火。”
孫叔業幽禁前任臨溪令之時,就將這縣衙裡的一干奴僕幫傭通通清除了出去,及至白雁聲上任,也沒再僱傭閒雜人等,於是一個衙門十幾間房子只住了他和子鶯兩個人,連個看門的也沒有。平日大門敞開著,誰都能進來的樣子。
孫季仁心想這真是走了個貪財的換來了個摳門的,於是自作主張還是給他點起來了。子鶯皺了皺眉,抬頭見他與往日泥腿子的打扮不同,竟然穿起了長衫,斯斯文文的樣子,不禁問道:“你有何事,白令和孫宗主在九曲崗開荒。”
孫季仁聽他這樣問,頗有點手足無措,嗯嗯啊啊了半晌。
子鶯自覺他有親近之意,不知為何心中卻不耐煩,方要呵斥他,忽然隔著院子聽到前門傳到“咚咚咚”敲登聞鼓的聲音,不由雙目一亮,他和雁聲到這臨溪來了一個多月,還是第一次有人敲鼓喊冤,心中十分好奇,於是匆匆拍下手中物什,跑到縣衙門口。
只見門口正站著三個人,一個花甲老翁拽著一個又高又壯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身上許多傷痕與淤青,面有羞慚之色,他們身邊跪著一個年輕婦人,以袖掩面,哭得抽抽噎噎。那老翁看見出來一個少年公子模樣的,也不辨人物,撲通一聲跪下,直喊“青天大老爺”。
子鶯要去拉那老翁,對方卻怎麼也不起來,他只好也蹲下來問原委。原來是那老翁的兒子早喪,留下媳婦和一個六七歲的孫子,這媳婦也是本分人家的孩子,兩老指望她給養老送終,把孫子拉扯大繼承香火,沒成想這媳婦卻與別人勾搭上了,卿卿我我之時被婆家發現,將那姦夫一頓好打,拉到縣衙來討公道。
原是家常瑣事,子鶯好不沒趣,轉念一想,這山裡民風淳樸,殺人越貨的案子只怕一生也遇不到一兩回,就站起來道:“白令在九曲崗,你們要找他的話,我帶你們去。”
臨溪深山坳里人多地少,白雁聲上任之初就與孫叔業商定要大規模開荒屯田。兩人都覺得亂世之中欲求生存,不受欺侮,就必須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谷,威德並行。只是這個時代要冶治山林,少的要三年五年,多的甚至要十年才能見得成效。孫氏原先也想擴張勢力,無奈稅賦太重,年年饑荒,丁口又被抽去打仗,只剩老弱病殘。今秋得雁聲金口玉言減輕了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