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知覺,鼻涕直流,手中託的硯臺已經結冰,那冰碴子都可見,又要再次舉去頭頂,狼狽不堪。
春寶兒開始咳嗽,哭得小臉兒紅撲撲的羶做一片,嫂子為他披上一件大花襖,在身後為他們叔侄擋風。
好不容易背得差不多,到了九十九遍,都到下半夜。楚耀南如釋重負,舉頭望那陰暗的天空,看到隔壁院的李嫂子探個頭兒又在大嫂的眼色搖頭下退去,他恨不得那最後一字背完,他就拔腿而逃回房甩門大睡,再不用受這份罪。日後有錢沒錢都沒他的關係,喝西北風又如何,老太太病重又如何?大不了就離開這裡,四海漂泊去。
“爹爹,背過一百遍了。”春寶兒如落水的人拼死游到河岸般看到生的希望。
屋內傳來大哥威嚴的呵斥聲:“再背!鮑魚之肆那節!”
一陣沉默,春寶兒如爬上岸又被一腳踢進水裡,無助地哇哇哭了。
楚耀南出離憤怒,不顧大嫂攔阻,恨恨地說:“他才是臭魚呢!又酸又臭!窮酸的臭,還鮑魚之肆呢!”
“春寶兒,快大聲背,你爹要打肉了!”嫂子忙敦促道。
好在春寶兒背書聲音大,壓住他的抱怨聲。春寶兒哭得嗓子沙啞的背:〃……不知其子視其父,不知其人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地視其草木。故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
楚耀南掙脫開嫂子的拉勸阻攔質問:“嫂子,我錯了嗎?他一家之主,堂堂七尺男兒,有本事在這裡對個孩子作威作福,就該有本事去掙錢給母親看病,給妻兒過上好日子!國破家亡是藉口嗎?不是奉天到北平每個人都活得如此捉襟見肘吧?他這是孝還是悌?還是忠義!”
一番話出口,心裡反是暢快許多,只是大嫂慌得低聲勸止,偷偷窺一眼敞開的門戶前沒了大哥的身影,急得無可奈何低聲制止說:“小弟,你可是冤了你大哥了。他也曾富貴極人,只是這幾年隱姓埋名不願再亂世出塵了。”
楚耀南一驚,侄兒春寶兒的朗朗背書聲也止了。
屋門口昏黃的燈影下出現大哥孤獨的身影,淡然道:“若不服,你即可走,我不攔你,只是出去這寒門,就不必再進來。”
又吩咐嫂子說:“春寶兒娘,去把他的行李取給他。”
84、促狹的報復
“富貴極人”,這話可不是胡亂說的,大嫂不似在開玩笑。他心裡暗驚,大哥到底是哪路神仙。
嫂子責備地狠狠看他一眼,似在埋怨他言語過重,捅了馬蜂窩。
燈影下,大哥徐徐轉身,背對燈光,面目不甚分明,卻能看清那含憤的目光,漸漸收攏,閉做一線陌生地看他,不肯讓步。
聽大哥要趕他出門,楚耀南立時軟了下來,沒料到大哥還有這手殺手鐧,揮舞出來一招制敵。
離開沈家他自然不在乎,只是被大哥沉張死驢臉深夜掃地出門,他楚耀南不甘心。即便是走,也該是他楚大少一番劈頭蓋臉的痛罵後,瀟灑離去,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被他卓銘韜趕出家門,傳出去他楚耀南如何立足江湖?
他低頭看地,嘀咕一聲:“大夜裡的,下著大雪,趕我去哪裡?”
大嫂被他氣得笑了,掩口為他求情說:“孩子他爹,小弟他沒有說不服呀,你這麼轟他出門,大夜裡,看被人笑話去。”
大哥深吸口氣道:“我卓銘韜一無是處,只剩一身壞脾氣。小泥潭子難宿蛟龍,請便吧。”
說罷轉身進屋。
楚耀南正要開口辯駁,卻被嫂子周旋著推了氣哼哼的他去廚房幫忙燒炕。嫂子在灶臺旁劈柴添火邊勸楚耀南說:“你怎麼敢這麼說你大哥,莫不是皮子癢癢了?若是你二哥這麼鬧,腿都要被打斷了,你哥縱容你呢。你哥這脾氣,嫂子我都忍了很多年了。你莫怪他,這些年他一直落落寡歡的。”
記起嫂子情急間吐露出口的那句話,楚耀南藉機問:“嫂子,我大哥過去是當官兒還是經商呀?你剛才說,大哥昔日可也曾是身份顯貴的。”
大嫂愕然,望著他陪個笑,卻說不出口,見楚耀南有些失望的樣子,忙起身看看屋外,白茫茫的雪地裡再沒了人聲,只卓銘韜臥房的燈依舊亮著,老夫人房裡的燈也熄滅了。大嫂這才悄聲透露:“你也不想想,你爹生前是什麼人物,即便去世的早,何至於家中落魄至此呢?”
楚耀南一想,嫂子的話有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