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耀南聽得可笑,彷彿是一筆很大的錢,轉念又想,即便是二十大洋,也是尋常人家幾個月的薪水了。
越想越覺得大哥迂腐的過了,寧可讓他帶來的錢在箱子里長草,也不肯拿來給母親治病。還標榜著孝道,極盡孝順的。
夜裡,楚耀南睡得迷迷糊糊,卻被一陣響動驚醒。
他艱難的睜眼,看到對面房裡有亮光,聽到開門聲倒水聲,牆根裡傳來低聲的對話聲。
嗚咽哭泣的是大嫂:“多個人多張嘴,你又捨不得讓他出去受苦。他來到咱們家,就是受苦的命。好端端的大戶人家少爺不做,來這裡做什麼。”
“住口!”大哥責備的聲音,“他是沈家的血脈。”
“血脈就這麼重要嗎?二十年你不曾知道有他,不曾見過他,不也是這麼過來了。不是我小氣不肯收留他,如今家裡不比昔日的境況,兵荒馬亂,流離失所的,我們手裡的錢本來就不多了,養活這幾口就不易,還要養他。他拿了口糧來投,你卻不肯用。心疼孃的病,說給娘做些好吃的,可是哪裡有呀?孃的病就是餓得,吃不好拖累的。如今又多一張口,怎麼辦?”
“把我的棉袍當了去。我那件夾袍將就穿,裡面套幾件單衣到學校爐火生得火熱的,不冷。”卓銘韜說。
楚耀南心裡一陣難過,大嫂一直對他笑臉相迎,原來如此的想。
清晨,楚耀南在房裡翻書,小春寶兒拿個紙片興高采烈的跑進來。
才進門就大嚷:“小叔叔,看看我的生日壽蛋。”
他啞然失笑,笑意裡滿是苦澀,那是畫在紙上的雞蛋,毛筆畫得,還帶個笑臉。
春寶兒興奮地說:“娘說,先賒欠我的,待有錢憑這個去領雙份,吃兩個雞蛋。”
楚耀南抱緊他,刮他鼻子逗他:“一個雞蛋就打發你了?說,生日想吃些什麼?”
寶兒眨眨眼,想想說:“吃大肉,打滷麵,肉片的,噴香,年年生日娘都做的,白麵的麵條。”
寶兒深咽口吐沫,紅豔豔的小舌頭在唇邊逡巡一圈,耀南望著他,笑容凝滯。孩子的奢求聽來令人心酸。
他抱起寶兒說:“走,跟小叔上街去逛逛,小叔去看看,給寶兒弄些什麼好吃的。”
天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打把式賣藝,搭臺唱戲,也有套圈投飛鏢掙些玩物和散碎小錢的。
楚耀南拉著寶兒四處的跑,叔侄二人跳著笑著,這種貧民生活,楚耀南一生一世不曾過過。
他拉著春寶兒玩套圈,贏得些小錢買冰糖葫蘆,邊吃邊走。
寶兒盡情歡笑著,滿眼的欽佩變成崇拜:“小叔叔你真棒!”
楚耀南心裡暗笑,他是誰,藍幫楚大少,套圈打靶若再輸了,這臉都要丟進定江裡去了。
他摸摸兜裡贏來的僅有的兩枚小錢,左右看著,給孩子買些什麼好呢?
“押大小,押大小,押中翻倍!發財的好機會。”
楚耀南聞聲過去,緊緊拉住寶兒,寶兒訕訕地扯扯他衣襟提醒:“小叔叔,不能賭錢,爹爹要打斷手的。”
“肚子都吃不飽了,哪裡這些道理!”楚耀南顧不得許多,蹲身將兩枚子扔下去。
果然,一陣驚呼聲嘆息聲中,他贏了。
興致勃勃地再玩,又贏了。他摩拳擦掌,那莊家看看他,冷冷一笑,偷偷地拿起骰子。
楚耀南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嘲弄道:“兄弟,你要玩的,我穿開襠褲時早玩剩下了。我師父是藍幫的。”
說著把兩枚骰子在手裡耍耍問:“灌得什麼?”
那人大怒,揮拳過來,楚耀南一把握住,咬牙一擰,那人哎呦一聲慘叫。
手裡握了幾枚錢,他問春寶兒:“想吃些什麼?叔叔請你。水煎包子?”
春寶兒扶著那高高的臺子,巴巴地望著那鐵鍋蓋掀開噴香的水煎包,深深咽口吐沫道:“春寶兒想,給奶奶買水煎包子吃。”
楚耀南心中一陣愧疚,他竟然忘記病臥在床的老夫人,反不如一個孩子。
他吩咐小販包裹好一包熱騰騰的水煎包子,遞給春寶兒一隻,孩子搖搖頭,堅持帶回家去。
他想想,蹲□平視春寶兒認真地問:“春寶兒,如果爹爹問,這買包子的錢,從哪裡來的,你如何說?”
春寶兒眨眨眼,怯怯地說:“是,是,小叔叔,套圈兒圈兒,贏來的。”
楚耀南捏捏他嫩嫩的臉蛋讚許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除去了套圈兒,什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