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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竹椅在院子裡放下讓他坐,遙遠張望道:“外婆沒事吧。”

譚睿康道:“沒事,先別跟她說話,年紀大了情緒太激動不好。你先坐著。”

遙遠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長得像去世的母親,外婆一見他就想起女兒,先讓她平復下情緒。

譚睿康捲起袖子,換了拖鞋,拿水出來給遙遠洗臉,忙前忙後,又進去打掃房間,儼然一副主人派頭。

遙遠在院裡開啟盒子,裡面是外公的一個勳章——東江縱隊的。

還有一塊祖傳的白玉鐲,遙遠拿出來對著夕陽看了看,晶瑩剔透,估計是給他未來的媳婦的。

“小遠。”譚睿康說:“來。”

遙遠進去另一間裡屋,黑漆漆的不透光,譚睿康坐在床邊,從襯衣的裡袋裡取出一個信封,說:“這是你爸給外婆的錢,我昨天從銀行取出來的,待會你親手拿著給外婆。”

遙遠最怕這種事,說:“你給她就行了,哎。”

譚睿康堅持道:“你去給。”

遙遠道:“咱倆分得這麼清楚幹嘛啊。”

那話遙遠是無心說的,譚睿康卻先是一怔,繼而笑了笑,說:“也對,咱倆不用分得這麼清楚。”

譚睿康去給錢,遙遠又在院子裡坐著發呆,從前來的時候,這個家很大很乾淨,現在只覺得又黑又狹隘,還散發著一種腐朽的味道。曾經那段短暫的童年本已忘得一乾二淨,但當看到門口的路,對面的田野時,一切忽然又全部想起來了。

陌生得像是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卻又實實在在地銘刻在自己腦子裡,揮之不去。

譚睿康收拾了屋子,出來說:“小遠。”

遙遠正在回憶差點淹死自己的那條小溪,被譚睿康打斷了,覺得很不耐煩,說:“幹嘛。”

譚睿康:“晚上想吃點什麼?奶奶說給你弄點好吃的。”

遙遠:“隨便吧,我吃不下,別麻煩外婆了,那麼老還要做飯。”

譚睿康笑了笑,打了桶水,出來就著搓衣板,放好個木桶,坐在小板凳上洗蚊帳。他卷著袖子與褲腿,穿著人字拖,彷彿回到老家的一瞬間,又恢復了那個黝黑的鄉村少年模樣。

當天夜裡譚睿康去挨家挨戶敲門,借雞蛋買臘肉,鄰居早在他們回來時就知道了,這一下登時造成附近的轟動,一下就來了不少人,全是來看遙遠的。

譚睿康只去讀了一年書,他的同齡夥伴們全去縣城打工或者念職高了,餘下不少半大的小孩過來看,遙遠穿得時尚,又是城裡的孩子,登時光芒萬丈,被一群人捧著。女人們擠了一院子,紛紛朝遙遠說話,讚歎。

遙遠挨個打招呼,心裡十分不自在,卻不得不一一賠笑,土話他聽不懂,連聽帶猜大約明白了一點,聽到了許多當年不知道的事。

他的媽媽曾經就是這個小山村裡的人,讀書讀得很好,外公又是個明白人,知道不能耽誤女兒學業,放話說凡是這家的人,能考得上,砸鍋賣鐵也得支援,讓孩子們讀到大學。

譚晉康的父親不是讀書的料,落榜去當兵,遙遠的媽則考上了。

大學裡她與趙國剛認識,畢業後就結婚了,當年大學畢業還是分配工作,兩人幾經艱辛才調到一起。後來趙國剛下海創業,母親才跟著他到了南方。

鄰居都是來看遙遠的,遙遠不敢表現出半點不耐煩,都笑著與她們說話,譚睿康則在院子裡擺了張桌,外婆去做飯招待今天來的客人們。

譚睿康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和隔壁的幾個男人聊天,斟酒,喝酒。別人讓遙遠去喝酒,譚睿康忙道:“小遠不能喝,我幫他喝。”

待得月上中天,好不容易把客人們送走,譚睿康又去打水燒水給遙遠洗腳,把兩人的衣服洗了,讓遙遠進去房裡睡覺,說:“家裡條件不好,湊合著一起擠擠吧。熱的話哥再打個地鋪睡。”

遙遠忙道:“沒關係,你千萬別打地鋪。”

村子裡靜了下來,偶爾能聽見幾聲狗叫,隔壁房間裡外婆嘆了口氣,關上門睡了。

遙遠洗完腳很舒服,多日疲勞,終於得以放鬆一晚上,躺在床上,安靜聽著外面的蟲鳴此起彼伏,還有青蛙在呱呱呱地叫。

那是隻有農村才奏響的樂曲,遙遠開始時只覺很新奇,聽得一久就頭疼了。

譚睿康進來,笑道:“嫌吵不?”

遙遠拍了下蚊子,說:“簡直是吵死了。”

房中沒有蚊帳,也沒有電風扇,譚睿康拿著把蒲扇朝他拍了拍,遙遠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