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反應過來,連聲道歉,說我這腦子最近越來越不記事了,林處長怎麼了?
他冷冷道:“升副檢察長了,一起玩的幾個朋友打算給他擺一桌,你也一起過來吧!”
林寒川是我的大學同學,睡隔壁鋪的兄弟,除了老畢以外,我跟他走得最近,但一直面和心不合,表面上稱兄道弟,暗地裡互相看不上眼,都認為對方陰毒,絕非善類。畢業以後我倆立刻分道揚鑣,我入行當律師,姓林的一心從政,馳騁官場,十年裡謀權奪利,早已成長為公檢法系統一大毒瘤。
早些年我只打民事訴訟,一門心思專攻法院,跟檢察院來往較少,這幾年勢力擴張,有重利可圖的刑事案件也開始接,檢察院那邊不打點已經不行了,因此特意重拾舊情,對他重點撒網,悉心餵養,最近更是當爹哄著,比親兒子還孝順,完全忘記這孫子比我還小兩個月,當初在學校裡是怎麼一口一個臣哥喊著的。不過投資還算有收益,上一個案子多虧了他與我為伍,沆瀣一氣,才存足了退休金,生了隱退之意。
我感恩戴德,向章平連聲道謝,擱了電話坐著醞釀了半天,姓林的果然官運亨通,二十三歲成為本市最年輕的副科級幹部,從此仕途一片大好,十年內爬上副檢位置,不像有些貪官的,總喜歡信點教義捐點香火來平復內心的罪惡,他不信教不信善不信因果報應,相應的,他也不信邪,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深度自知,他知道,自己就是邪。
不過我還沒他那麼三觀扭曲,雖然少行善事,但仍然認為人心本善,只怨這社會弄人,才弄得是非顛倒,禽獸橫行。
這時何茜又進來,問我晚上在哪,要不要先去訂飯店?我本想帶著她活躍氣氛,後來一想,既然姓章的已經化了干戈,我又何必增加邊際成本,便告訴她計劃有變,今晚活動取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何茜有點失望,嘆了一聲轉過去,關門的時候手裡有點重,我心裡冷笑:急什麼,想賣還愁找不著地方?21世紀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嫖|客。
這下子也無心工作,便開車出去溜達了一圈,買了套西服換上,又挑了塊四萬六的卡地亞,準備作為賀禮送給姓林的,一切打點妥當以後看了看錶,才四點半,鑽進古馳專賣挑了隻新款錢夾讓小姐包起來,最後驅車繞道去了藝術學院,打算給左寧送個驚喜。
這小子自從跟了我之後,幾乎沒主動花過我一分錢,反而經常問我車太舊了是不是應該換一臺,或是哪裡哪裡的新開盤能搶到內部價,要不要拿一套之類的,弄得我十分尷尬,我知道自己在財力上無法與他制衡,也就不在這方面動太多心思,心情好時,買些名牌包電子產品之類的,算是表達一下年長十歲的誠意。
哼著小調,揉著方向盤,藝術學院的標誌建築——音樂廳已經處於可視範圍內了,我打了右轉,拐上單行道。
藝術院校的門通常會有兩個,正門教授走,後門禽獸進。
我到的時候後門停了一排高檔座駕,臺臺出身名門,一時間爭芳鬥豔,好不熱鬧。正當時,一群妙齡少女魚貫而出,帶著喜悅而幸福的神情,安詳地鑽進那一臺臺轎跑之中,我彷彿看見她們的明天就這麼愉快地被決定了,而她們卻並不知道,用青春換來的金錢永遠也買不回她們的青春。
拿了免許證,我大大方方地開進校園裡,一路摸到左寧他們系的琴房樓下,停了車,醞釀了一下情緒拿著包好的禮物上了樓。
這兩年裡,我沒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但左寧一直沒有什麼過激反應,我猜他可能是真不知道,當然也有可能是裝不知道。我倆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主要是沒有什麼相對穩定的東西橫架於我們之間,起到調節與制衡作用,我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圖他錢,一方面因為我並不在乎這段關係到底能維持多久:有他,我不過多一個免費的床伴,沒有,至多是生活成本有所上調,而生活質量卻不會下降,說到底對恩格爾係數,沒什麼影響。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可以不屑,但你沒法改變。
年輕的時候我們只喜歡幻想愛情,隨著年齡的增長,能幻想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比如幻想房市崩盤,幻想自己能夠堅持三個小時屹立不倒,幻想自己窮得只剩下錢,然而直到幻想都成了妄想,這些東西也沒有哪樣和愛情有關聯。
雖然與愛情無關,但我是這樣滿懷誠意的撲面而來,迎接我的卻是琴房裡斷斷續續傳出的淺唱低吟,那聲音如此銷魂又如此熟悉,我一時大腦短路,還以為敲開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門,那門裡的世界叫人敬畏,又叫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