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身子微微一震——原來母親已經洞悉季勤章對自己的心思,卻還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也是一種態度,白哲想了想,答道:“勤哥他……”他頓了頓,“杜子驍跟勤哥不一樣,他對我的感情是純粹坦誠,毫無保留的。”
“那要是讓你在音樂和杜子驍中間選一個,你選哪個?”白夫人問道。
白哲愣了。
“媽媽,”他急切道,“我為什麼要……”
“必須選一個!”白夫人剛剛緩和一點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白哲無奈,他不敢不答,然而這問題該怎麼答?
他幾乎從生下來開始就愛著音樂,從古典樂到流行樂,音樂是這世界上給予他快樂最多的東西,可杜子驍是他好不容易破鏡重圓的愛人,他已經決定要跟杜子驍攜手一生,決不放棄彼此。
太難選,然而必須選。
“我選杜子驍。”白哲深深閉上了眼睛,“可是放棄音樂,杜子驍一定會很失望。”
白夫人在白哲做出選擇的剎那,緩緩地笑了。
她扶著桌子站起身:“哲哲,你起來吧。”
“你肯原諒我了?”白哲問道。
白夫人鼻子一哼:“我不想原諒你。”
白哲的神色瞬間黯然下去。
他跪得直挺挺,哪怕沒說出口,白夫人也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跪到自己原諒為止。那你就跪著吧,白夫人心裡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書房。
白哲一直覺得自己生長在一個還算開明的家庭,要不是如今跪在這裡,他絕想不到自家老人竟然習慣用下跪來解決問題。怪不得杜子驍昨晚要笑自家身處美國卻十足封建,現在,白哲覺得自己都封建起來了。
整個二樓臥房居多,傭人們閒來無事並不上樓。他跪在書房,好歹不用再被走來走去的傭人圍觀。可經過連著兩天的折騰,昨晚又被杜子驍這混蛋需索無度,白哲的體力是真心跟不上了。跪著跪著,他的眼前發黑,大腦裡也開始胡思亂想天旋地轉,彷彿下一秒隨時要支撐不下去。
白夫人始終沒來管他,倒是傭人來了兩次,話裡話外傳達太太的意思,叫他起來。白哲知道媽媽到底是心軟了,他決定學一次杜子驍,把臉豁出去,拿感情綁架媽媽一次試試。
他成功了。
當門口第三次響起腳步聲的時候,白夫人出現了。
“你想跪,吃過中飯再跪。”白夫人語氣微冷,神色卻已經極其緩和了。
白哲輕輕抓住了媽媽的手。
“媽媽,你是不是肯原諒我了?”
“我不原諒你還能怎麼樣?”白夫人嘆道,“哲哲,媽媽不是故意為難你,媽媽是生氣,可媽媽更擔心啊。媽媽的心臟出了點問題,醫生說隨時有心梗的危險。媽媽希望你能陪在媽媽身邊,更何況你一個人在外面有多苦?媽媽聽說你在外面到處求人,真是心疼壞了。咱們家雖然不如季家,這份家業好歹供你吃喝不愁啊。”
說著,白夫人輕輕拉起了白哲:“快起來吧,媽不生你的氣了。膝蓋疼不疼?媽媽下午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54|8。18
天底下沒有不疼兒子的母親。
白哲剛開始離家出走那幾年,白夫人的確動過再也不認這個兒子的念頭。她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丈夫去世性格更加孤拐,把自己的自尊和權威看得無比重要。旁人頂她一句她尚且不容,自己兒子公然違揹她的意思離家出走,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況兒子向來是白家的驕傲,過去誰提起白家的少爺不豎大拇指?偏偏丈夫亡故,她獨自拉扯兒子成人後出了這檔子事,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白夫人每每提起來都覺得臉頰生疼,有段時間連白哲的名字都不願提。
可母親疼兒子是天性,這股火燒得再旺,日經月累,總有燃盡的時候。白家宅子大,每個星期總有那麼三四天,白夫人盯著寬敞的大宅子茫茫然不知該做什麼。她向季家施壓,讓季家把兒子還回來。可季家那時候一團亂,季家老大根本不買她的賬。她又想親自去趟國內把兒子找回來,可她離開國內多少年了,去哪裡找?
就這麼一天一天,白哲在國內出道,一炮而紅,三張專輯之後,名氣大到了美國華人圈子來。那些背地裡嘲笑過她教子無方以至兒子離家出走的闊太太們又一個個上門,誇她教出個好兒子,陰陽怪氣,叫人聽著來氣。白夫人的孤拐脾氣上來,一個個全都惡言惡語打發走,本來只是不贊同兒子搞音樂,那天起徹底恨上了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