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掛在他臉上的表情,明明是笑,卻只讓人覺得空寂。
“其實我想過要殺他的。我常常想,如果沒有他我就不會這麼難受,我就不會自己如此厭惡自己。可是每次我剛起了念頭,就會想到當年那些情景,我……根本下不去手。他只是一時半刻動不了而已,那毒幾個時辰後自然就解了。”
他轉過身,司馬蘭廷漂亮的鳳眼閉成一條誘人的弧線,緩緩睜開時流瀉出凍人心魄的冰冷寒光。岐盛錯開那眼光看向灰狼,發現他毫無動靜,微微皺起了眉頭,暗歎一聲道:“我先去帶小魚過來,你……動作快點。”
“你恨他麼?”灰狼緩緩的抬起了頭,對著司馬蘭廷刀子似的噬人眼光。他木然地說:“他也恨我們……你自己走吧。現在司馬瑋被你換掉的訊息還沒有走漏出去,王爺這邊也只有奉毅奉正知道而已,一個時辰內你還可以安全離開。”
已經跨步出去的岐盛忽地停住,轉身帶著一臉不可置信,隨即瞭然動容。灰狼跟著司馬蘭廷的時間比自己更長,從小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活著的意義就是守護小王爺,這思想根深蒂固的融入他的生命血脈,即使自己可以動搖也無法拔除。
其實這何嘗只是灰狼的悲哀,也是他自己的悲哀。
他知道即使自己今天走了,那心也已經遺落在那個人身上。可他和灰狼不同的是,灰狼認命,他不認!他的天地,如果完全沒有了自己,那就再也不是天地了。
“我不能讓你平白喪命。”
他是明白灰狼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情形他不會攔阻,但現在如果灰狼留下來,恐怕多半會沒命。司馬蘭廷和自己一樣,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這樣的人容不下曾經的背叛。
還想再說什麼,灰狼卻倏地站了起來,轉過身,一瞬間散發出凌厲冷冽的氣勢,他握緊了劍像一頭蓄勢以待的狼,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陌生。
這才是真正的灰狼,不可親近的、森冷的灰狼。
滿含敵意和煞氣的灰狼。
“你走。立刻、馬上走。”血紅的眼睛,無可逆轉的決絕。
岐盛一陣心寒,方才還一心為他的灰狼突然像對敵人一樣的對他,他幾乎無所適從,但很快他覺察到了一絲異樣。
他的身後有人!
那人一雙眼睛,至清至純,又黑又亮,彷彿蘊涵著春天的勃勃生機,在這樣的夜裡匯聚了天上所有璀璨的明星,將他們的光華星星點點的對映出來,讓人無所遁形。
蘇子魚。
猶如平地炸響驚雷,岐盛嚇得僵在那裡心頭一團亂麻。他並不是真想害蘇子魚怎麼樣,但此時此刻本該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出現了,一雙清澈的眼睛似乎透過了人生甘苦滋味,四季南北冷暖看清了世間顯現的一切,不迷不惑,清心瞭然。像兩面鏡子,靜靜注視著那個僵坐在椅子上同樣震驚的男人。
“你……怎麼……,你來了多久?”
岐盛打了個冷顫,蘇子魚的眼神讓他心駭,那是片心不染毫無雜質的眼睛,乾淨得沒有溫暖。
蘇子魚的行動,像他的眼神一樣簡單明瞭,卻一點不著痕跡。他穿過岐盛身邊,越過灰狼眼前,似乎只在眨眼之間又似乎緩慢得讓人一覽無遺。
司馬蘭廷怕了,他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這麼怕過。方才發現中毒時,灰狼一劍刺向他時他都沒有怕過,但此刻蘇子魚一句平平的呼喚讓他怕了,他的心都在顫抖,他恨不得矇住自己的耳朵,捂住蘇子魚的嘴。可他不能,他只能恐懼的聽著,聽著小魚叫他:“哥。”
聽著他說:“你知道空是什麼嗎?”
那鏡子一樣的眼睛輕拂過岐盛。
“不是從無擁有。”
眼光水波一樣流過灰狼。
“不是得到後失去。”
最後定格在司馬蘭廷身上,不帶一絲往日的熟悉。
“空是,任他來任他去。”
司馬蘭廷僵直的身體突然癱軟下來,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連眼底最深的地方都在述說著哀求述說著挽留。但他的世間無法挽留。
他們,同世行事,於行事交,卻如若相背,比如逆坡流水終無可續。
蘇子魚邁步便走,不見一絲留戀。
他的王爺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灰狼想攔,卻突然發現自己攔無所攔,他看著司馬蘭廷的慟痛自己心頭的隱痛也像墨一樣化開了去,看著岐盛赤裸裸的大笑心如刀割。
岐盛大笑,笑得張狂,笑得得意。一夜時間,不想斷的都斷了。自己痛,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