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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也不挑食,床也鋪得非常專業,他把我給他的棉被當墊被用,把原來小小一張單人床擴張成雙人床,再乖乖地自己窩到旁邊的小角上。

例如有一天,客戶臨時取消案子,我放了一上午的假,正想好好睡個大頭覺。睡夢中卻聽見碗盤碰撞的聲音,隱約還有火焰的熱氣。

我嚇得立刻從被窩裡跳起來,衝到廚房一看,就看到立樹腰間綁著一塊布,手裡吃力地拿著平底鍋,地上有打爛的雞蛋,瓦斯爐開著,他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我想替恆恆做早餐。”立樹低下頭說。

我勒令立樹從今以後再也不準碰我家廚房,以免有天我半夜被燒死而不自知。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我進門時,他會幫我拿拖鞋,我坐在榻榻米上看報紙時,他會跑去倒水給我,我為了什麼事罵他時,他就會乖乖低下頭,做出深切反省的樣子,一邊眼角含淚一邊說: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我想他應該是覺得自己做這些事,會得到大人的誇獎,說不定這也是大人教他的,比如秀朗或是他媽媽。

但我就是那種別人越表現得要我怎麼樣,我就偏不順他們意的性子。立樹越要我喜歡上他,我就越有刁難他的興致。

他來牽我的手,我就故意越走越快,讓他跟不上我,等到他跌倒還是怎樣了,我再一臉嫌惡地回頭跟他說:“你還沒學會走路嗎?”

他想替我做家事,我就索性真的把事情全丟給他做,他搬不動拖把,也拿不了水桶。我就等他束手無策地看著我,再搶過他手上的掃具,滿口嘲諷。

“不是說要幫忙做家事嗎?大少爺,怎麼連個掃把都拿不動啊。”

我其實等著他反抗我,等他露出真面目。我想他有天一定會再也忍受不了,在我面前爆發出來,甚至醒悟到這裡不是他長治久安之地,自己另謀出路之類。

但是沒有,他一天比一天乖巧,還一天比一天話少。我再怎麼諷刺他罵他,他除了道歉就是眼眶含淚,卻又不哭出來,只是一臉無辜的看著我。

這讓我越來越對他感到煩躁,有一天他打翻了水杯,把水灑了一地,我想都沒想就抓住他手臂,把他推搡到一邊去,對他破口大罵。

“你怎麼這麼笨啊!難怪你爸和你媽會不要你,要我是你爸也不會想養你!”

這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就算我再怎麼生來沒良心,也知道罵小孩歸罵,罵到小孩的出身都是禁忌,會一輩子留下陰影。

但要我和立樹道歉,時機又總是不對。要是他罵回來,說什麼像你這麼刻薄的男人,難怪我爸會拋棄你選別人之類的,我可能還有機會找臺階下。但一來立樹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爸的關係,二來他是六歲小男孩,不是八點檔裡的情婦。

立樹聽完我的話也沒有太大反應,照常吃飯洗澡睡覺。只是我知道這話確實刺到他心裡了,晚上他仍舊和我擠一個被窩,只是總背對著我。

晚上我起來尿尿時,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用兩隻小手捏著枕頭邊緣,而枕頭的一角已經溼了。

我仰天長長吐了口氣,瞬間有一種“我在幹嘛啊?”的感覺。我承認我會這樣對待立樹,有一半是因為秀朗的緣故。換作路邊哪個孩子,我可能都還會和顏悅色一點。

我勉強自己養了舊情人的小孩,然後又把對舊情人的不滿全發洩在小孩身上,這真是人類所能做出最低劣的行為之一了。

這樣下去不行,不要說立樹受不了,我也受不了自己。如果無法將他當面還給秀朗,我考慮找個育幼院,把立樹先送進去,再寫封信告知秀朗,讓他看著辦。

如果秀朗真的夠狠心不要他,那立樹也可以平安長大,應該不是每個育幼院都像連續劇演得那麼黑暗,就算真的有點黑暗,也總比被我這個黑心的男人養大好多了。如果再跟我待在一起,他長大後一定和我一樣性格扭曲,再被另外一個男人拋棄。

星期五的時候,組長跟我們說上次那個幼稚園又來了案子,要我和他一起去做。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問他哪個幼稚園,組長便笑說:“就是上次那個園長啊,很高大的那個,上回我們幫他做得不錯,他希望我們去清倉庫,他想把他改造成孩子的圖書室。”我才恍然過來,原來是大猩猩的幼稚園。

因為只有一個倉庫,所以組長只讓我跟他走。我們坐上全是掃具的廂型車,到的時候,園長一如往常地站在門口迎接。見我們下車,便愣了一下,

“只有你們二位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