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包括田中隆夫等日本人,但他們跟其他人黯然的原因卻不一樣。他們是真的思鄉了,思念他們遠在日本的大概也跟這些小孩一樣年歲的孩子了。
一曲《四季歌》完了以後,女指揮轉過頭來,用日語說了一段“謝謝觀賞,祝各位新年快樂”之類的賀詞,就鞠了躬。田中隆夫沉默地伸出手,緩緩地鼓起掌來,其他日本軍官也隨之猛烈地鼓掌。
唐十一朝那女指揮做個手勢,女指揮就帶著那群小孩子跑下臺去,他們每人手上都拿著一支花,分別送到那些軍官手裡,還用日語向他們說了新年快樂,又鞠躬了,才跑回後臺去。
田中隆夫拿著那花,臉上難得地浮現出苦澀的神情來,他朝唐十一說,“唐老爺,我來中國差不多兩年了,收過的禮物不勝其數,但你這份禮物,比他們的都讓我開心。”
“這些小孩子都是孤兒,我把他們收容在福元孤兒院裡,教導他們日本文化,他們長大以後才能更好地為皇軍服務。”唐十一讓人給他斟了紅酒,“不過我一個人的財力有限,孤兒院快滿員了,再也不能收容更多的孤兒了。”
“那些孤兒無父無母也很可憐的,”田中隆夫皺眉道,“難道不可以擴建孤兒院嗎?”
“大佐,我唐十一也不是聖人,養不起就是養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
“唉,那多可惜了,教導他們日本文化,認識我們大日本的忠孝仁義,這是多麼的重要!”田中隆夫嘆息道,“不過我也知道唐老爺的難處,唉,只能說時勢就是這樣,怨不得別人。”
唐十一附和了兩句,才試探著說,“其實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繼續傳揚日本文化,也不會影響唐家上繳皇軍的稅款,大佐願意聽一聽嗎?”
“哦,說來聽聽?”
“現在這批小孩子已經學習了半年的日語,我打算把他們送到澳門或者香港去,讓他們在那邊繼續學習,然後福元孤兒院就再收容一批新的孤兒,教導好他們,然後再送過去,這樣做就能把日本文化廣泛地傳播開去,不只侷限在廣州了。”唐十一笑得眉眼彎彎地朝田中隆夫問道,“大佐,以後你帶日本皇軍的高層到香港或者澳門去玩,一下車就有人跟你說kon ni chi wa,足可以證明你是多麼完整地‘收復’了這片土地,而不是單純的佔領,對不?”
“好提議!”田中隆夫拿起酒杯來跟唐十一碰杯,“唐老爺果然是讀書人,比我們這些軍人會想多了!就這麼辦,我回去馬上給你出入證,不過,只能讓小孩子去,大人不能去。”
“大佐放心,只有剛才那個穿和服的女孩子跟他們一起走,小孩子總要有個人照看著,到了那邊她會繼續教導他們日本文化。”唐十一跟田中隆夫達成共識,喝過一杯以後,又起鬨讓全場一起舉杯慶祝,又回到那喜氣洋洋的歡樂場面了。
宴會直到深夜兩點才慢慢散去,唐十一親自送了田中隆夫上車,又反覆提醒他明天去拿出入證,才讓他醉醺醺地坐著軍車離開。
唐十一看著那車子離開,鬆了一口氣,他捏了捏眉心,總算過了一關了。
“十一。”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唐十一轉過身去,就看見白文韜慢慢向他走來,手臂上搭著一件毛呢大衣,手一揚,把唐十一裹了起來,“天氣冷,多穿點衣服。”
“在裡頭很熱,沒關係。”是唐十一叫警察廳來維持秩序的,當然就做好了要見到白文韜的心理準備,他掖了掖大衣穿好,“你們搞定了沒有,我請你們手足一起吃個夜宵?”
“不用了,你讓他們趕緊回去睡覺好過。”白文韜搖搖頭,“明天他們還有任務,有訊息說明天有一批走私貨要到岸,也不知道是什麼,到時候有得忙呢。”
“那你也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去。”唐十一說著就拽著白文韜上了車。
“哎,我……”白文韜本來還想跟唐十一說一會兒體己話,可被他拉了上車,前頭還坐著劉忠呢,就只好挑那些不癢不痛的話來說了,“你忙乎了好幾個月,辛苦嗎?有沒有犯胃痛?”
“年關難過年年過,誰都是這麼熬的,我還好,總沒有那些窮人辛苦。”唐十一笑笑,“你知道不,我剛才已經說服了田中隆夫,他答應給我出入證,我可以把現在福元孤兒院的孩子全送去澳門或者香港了。”
“全部?”福元孤兒院少說也有兩三百個孤兒,唐十一居然能說服田中隆夫讓他們全部出境?白文韜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唐十一的計略,卻還是不得不佩服,“十一爺,你真是讓人不得不喊你一聲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