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腦袋,他聞到香香的丹桂酥油餅的味道,還有那溫熱的唇。
他不會來了,他的皇兄,他唯一思慕過的人,也是唯一對他好的人。
等死的日子很難熬,他一邊等他,一邊等死。吃不進東西,除了咳血便是吐,就連喝一口水也不能。半夜,他揪緊了被角,眼淚沾溼了鬢髮。母妃死之前是不是也這樣難過,這樣痛?
錦慳,他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還是他知道,卻依舊不願來看他。他現在所求的,不過是最後一面。
白天的時候,也會有人來看他,不知道那些陌生面孔上的關切有多少出自真心,又有多少人是來看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這些人他僅見過一面,以後也不會再見第二面,根本不用花心思去想關於他們的事。
院子裡的牡丹花快要死了,沒有人澆水照顧,只能自生自滅。牡丹是較貴的花,被人遺棄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他從門縫裡打量滿院枯死的牡丹,褐色的葉子於枝幹呈現出腐朽的氣息,本來與這露華樓格格不入的牡丹花,終於也被同化了。
那個人來了,在他以為他等不到他的時候,他來了。
一身白衣,腰懸司南佩,羲和東殿的太子殿下,終於走過那堵牆。
接過丫鬟熬得藥,亭錦慳推開門,在這個有著薄霧的早晨,藥氣濃的化不開。
亭錦忻睡在床上已經起不了身,即使不動,渾身也疼的奈何不得,用眼角的餘光瞥到那抹身影,痴痴地笑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在做夢,但這是這些時日以來他看他最真切的一次。
身子被人扶起,唇齒間是熟悉的苦澀,他知道又有人把藥往他口裡灌了,便咬緊牙關,不讓藥汁流進半分。
“錦忻,把嘴張開。”好言哄著,亭錦慳握住他的手。
如同樹枝般的手臂,沒有一點肉,生生嚇人。如今懷裡這人,只剩下一副骨架,一口氣。
亭錦忻把牙咬的更緊,睜著眼,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像是要把面前這副容貌帶到陰曹地府一樣。
亭錦慳無法,只得把藥放在一旁,卻聽到他氣若游絲:“皇兄……你終於來了,可知、我等了你好久……”
想起那日他向他告白,他的唇貼在他的唇上,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驚著了他。尚且不懂愛的年紀,卻可以對他訴說著愛意,帶了十二分的真心,對他說著“我喜歡你。”
亭錦慳嘆氣,“錦忻,你為何還是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哼。”望著他的臉,亭錦忻覺得此生從沒有這樣清醒過,“我這一生……只思慕皇兄一人,從無怨悔,我活得自在,執迷不悟又如何?”
“你明知……”亭錦慳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亂*倫嗎?他是知道,可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不是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的,身在其中,更難以自拔。
“我是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皇兄,知道你若是接受我便是亂*倫,我還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我知道我錯了……但是那又如何,我……活了這十八年,與你只隔一牆,縱不見面,心中也知足了……我並不後悔。”這是他這幾日來說過的最多的話,生怕一停,就沒有力氣再說下去。
“你不喜歡我沒有關係,我向來都知道強求不得,也沒奢望過……我們能在一起……咳咳,最後還有一事我不得不說,皇兄雖無志向繼承皇統,但他日亭錦憶若是稱帝又豈能容你?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你……咳咳咳咳……”大口大口的血湧出喉嚨,胸口已經疼得沒了知覺。
亭錦忻緊緊握住他的手,掙扎道:“我知你喜歡寂青苔,但……此人身份絕不簡單,他日、他日必成禍端……我求不得你,便如你求不得他,”兀自輕笑一聲,“其實、其實就算求得了,也終究敵不過生死蒼茫……又能,相守幾時呢……”
他沒了力氣,手卻抓的死緊。為什麼母妃死時要緊緊攥住手,他知道了,那是因為有捨不得放開的東西、放開的人,那是她留下的執念。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
輾轉反側……
耳朵裡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看到了白色的宣紙,他握著他的手寫下這十六個字,而現在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求之不得”四個字。
“我喜歡你啊,咳,皇兄……我喜歡你,好喜歡你……”他覺得自己盡力了,他如此盡力的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無怨無悔。
文翰軒裡替他解圍的他,夜晚爬窗與他作伴的他,塞在他手中的一塊丹桂酥油餅。還有千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