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小的紅流從他眼睛中央蜿蜒爬下來，在瑩白如凝脂一樣的面板上張牙舞爪。

真正的血。

“為什麼，你也想殺我，連你也騙我！……嘔！”

從他的指縫裡溢位來的血越來越多，我驚愕，就算是衝破了穴道也不至於會這樣。

葉嘯風他們的出現打破了我們一觸即發的靜默。他堪堪避了過去，不過幾招，動作就滯慢了下來。

走或者不走，葉嘯風連猶豫選擇的餘地都沒有給我。在我脖子上的劍銀光閃閃。

“你在幹什麼？！”

“人質。”他答的理所當然，從容鎮定，聲音裡甚至一點羞恥感我都聽不出來。

他沒有開玩笑，我已經感覺到脖子上面板裂開的痛感。他看著葉月樓面上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要不要他活？”葉嘯風問，他按了一下劍，有液體流過我面板粘稠感。

罵葉嘯風的停在了嘴邊，我扭過頭去望葉月樓。

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像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停留了一會就低了頭去，放開了掐住無色脖子的手。

走近他背後的男人高高得抬起了手肘。

“葉嘯風你想幹什麼？！”

左手腕被鎖在鉄圈內，醒來的時候左臼吊得幾乎要脫臼。

後頸像被巨石壓過的鈍痛。

他倒在稻草上，側著的身體像是極度痛苦一樣半蜷著。我伸手去夠他，但是差了太多，我連他的手指都碰不到。

鐵索碰撞後一個影子遮了下來，“醒了？”

深黑色的衣服映得他的氣質陰沉了不少，葉嘯風站定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眼神讓我反感。

我吃驚的看到一個不應該在這裡的人。“夏生？你把雨煙怎麼樣了？！”

“雨煙？我能把她怎麼樣？看來你還是不太懂狀況。世界上根本沒有‘夏生’這個人。”

沒有夏生這個人，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

夏生的眼神閃閃爍爍，我連笑都笑不出來，夏生是假的，但他的年紀是真的，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為什麼騙我，夏生你親口跟我說！？”

“小穆哥哥，我只是，”他的舌頭打著結，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樣指著葉月樓，“……是他，是他殺了我爹，殺了我娘，我不想這樣的……”

“別說了！”

“甄兒你先出去。”葉嘯風往我面前走近了一步，問，“只是這樣就覺得痛苦嗎？穆子涯？如果你再知道多一些，不止夏生，還有，其他很多人……說實話，我覺得你一點也不適合江湖。”

“我不需要你的評價！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狠毒？”

他聳聳肩，絲毫不在意的走了出去。

牢裡暗下來的一瞬間我以為我見鬼了。

那雙熟悉貓兒眼，那顆可愛的小黑痣，真的是雲紗，但是，雲紗明明已經死了，明明就在我懷裡死了的！

“雲丫頭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死了嗎？！”

“你在說什麼？”雲紗皺著細眉，奇怪的看過來，又望了一眼準備進來的葉嘯風。

“你不是想殺了他嗎？我說過我會給你機會的，”他把手中的短刀遞給了雲紗，“去吧。”

我望著那雙一點點走近葉月樓的紅鳶起舞的繡花鞋。

不要……

“雲紗，不要！”

“你說什麼？不要？”她問，笑聲像尖銳的銅鈴，“我爹爹，我姐姐，喬大哥，都死了，你叫我放過他嗎？！”

她舉高的手小刀陰冷的寒光閃礫。

我只有跪下去，手腕刮過鐵圈的痛感尖銳的我大腦發鳴，“算我求你！就一次！你放過他！”

她的手終於停住了，轉過來的臉下巴尖尖的，不止表情，連眼神都比當初成熟了太多。

貓兒眼內的暗流湧動。

陌生的距離感。

“雲丫頭，”我把頭重重磕下去，“我求你放過他！”

那把小刀掉了下來，插在了我右手邊上的泥裡。我沒有看她的臉，她的聲音沙啞乾澀，“如果這樣，以後我再也不會是你的雲丫頭，你還要我放過他嗎？”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這根本不是選擇，她給我的是死衚衕，無論哪個方向，我都只會更加的痛苦。

“好，好，你說的，這次我放過他，只是這一次！”

袖子揚起的風帶著很淡的脂粉味飄了出去。我的身體和大腦一樣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