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振作起來,您也要好好的,娘……”他說著趕緊從懷裡將燕雙飛給他的信拿出來,說:“這是姐姐給娘寫的信,您快看看。”
燕夫人已經沒有了力氣,冬奴哭著將信拆開了,遞到燕夫人的眼前。燕夫人怔怔地看著,淚珠子一滴滴掉下來,冬奴瞧出了她的異樣,餘光朝信上一看,卻瞧見了“女不久矣,就此絕筆”幾個字,心下一顫,手裡的信就飄落了下來。燕夫人閉上了眼睛,說:“老夫人就交給你了,你要替爹孃好生侍奉。孃的大限已到,出家之人,只求死前六根清淨,你出去吧。”
冬奴伏地而泣,哭道:“兒子不走,兒子不肯,看哪路神仙敢把孃親接走!”
燕夫人閉眼哽咽,說:“我生前還能見你一面,此生已無遺憾,你爹爹已經在前路等我,我不能遲了,你……你快走吧……”
“我不走……”冬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趴在地上痛哭。他彷彿已經預感到死神已經來到了榻前,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楚浮上他的心頭,刺得他喘不過氣來。阿和哭著走過來,說:“少爺,你就圓了夫人這個心願吧。”
冬奴並非不知道這個規矩,他哭著叩了三個頭,哽咽著說:“娘,那兒子走了。”
燕夫人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來,只是咬著唇,側過臉去不肯看他。冬奴捂著眼睛站起來,跪到了房門外頭。桃良她們已經知道了裡頭髮生的事,一個個都伏地哭了起來,冬奴趴在地上失聲痛哭,阿和已經哭死了過去,只聽裡頭燕夫人突然竭力叫道:“冬奴,我的兒心……我的……”
冬奴再也忍不住,爬起來撞開房門就衝了進去,燕夫人的手已經垂到了榻沿上,一臉悲傷憔悴,再無一點動靜。冬奴跪下來,伏地痛哭。老夫人也顫顫巍巍地趕過來了,呆呆地走到房門口,拉著柺杖朝裡頭看了一眼,淚眼婆娑地說:“走了好,走了好……”
她說著一步一步走到房裡來,在冬奴身旁停下來,忍著淚水勸道:“冬奴,別傷心了,你爹跟你娘恩愛數十年,如今她不忍你爹一個人寂寞無依,趕著去陪他了,咱們該為他們高興才是。”
“老夫知人…”冬奴直起身子來,問:“是誰這麼狠毒,要把我們家逼到這樣一條絕路上來?
“什麼人也沒有,冬奴啊,你如今已經是咱們家唯一的指望了,奶奶已經年邁,再也受不了打擊了,你要好好的,什麼也不要管,只要咱們祖孫能好好活著,奶奶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
“冬奴,你還聽不聽我的話了?”老夫人忽然動了怒,神情萬分悲傷,說:“好好將你娘和你爹一起合葬了,再不要提及他們是怎樣死的,你只記得一點就夠了,那就是他們即便活著,也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冬奴伏下身來,哭著再也沒有言語。曾經萬千繁華,這人世間的光輝都給了他們家,如今恍然一夢,早已經燕去巢空了。
第五十八章 明石光華
燕夫人的病故,再一次震撼了朝野,劉弗陵也親自派了宮人前來弔唁。燕氏一家曾經顯赫一時,在民間幾乎與皇家有著相同的尊貴身份,為了表示哀痛,劉弗陵特地下令燕夫人有同燕懷德一樣的葬儀規格,有九族鸞格,黃屋左毒, 車,輓歌二部,羽稼鼓吹,武賁班劍百人,這是皇帝級別的莽禮,由此也可見燕相的無與倫比與聖上對賢臣的哀痛之心。
冬奴彷彿一夜之間就長大了,素服縞帶,每日裡跪在靈棚裡招待前來弔唁的賓客,身上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少年情態。燕家早已經今非昔比,靈也只停了三天,便將燕夫人下葬了,下葬的這一天,不管是那些曾經與燕家交好的,還是一向與燕懷德為敵的臣僚都來了,冬奴跪在地上謝客,前頭突然走過來一個人,他紅著眼眶抬起頭來,只看見一個清俊風流的男子,一身素服站在他面前。他的眼淚就掉下來了,低聲叫道:“明大哥……”
明石在他一旁跪了下來,低聲說:“我來遲了。”
冬奴搖搖頭,說:“我知道皇上將你困在宮裡不放你出來。”
明石微微愣了一下,他與冬奴一樣是清秀絕塵的男子,雖然不如冬奴豔麗,可是勝在氣度上,再加上年歲又比冬奴長了許多,兩個人跪在一塊,像是一母同胞的兩個兄弟。明石自幼拜在燕懷德的門下,燕家對他尤為優厚,幾乎是燕家的半個兒子,連老夫人也很喜歡他,整日慨嘆著期望將來冬奴能成為跟他一樣博學的人。這一回燕夫人下葬,他幾乎是以義子的身份過來的,冬奴年幼沒有經歷過事情,老夫人又不能事事出面,這麼大的場面,全靠明石在一旁細細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