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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嶽江遠苦笑一下:“直接喊你名字更是古怪。”

“沒關係,習慣就好。”

片刻之後嶽江遠反應過來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卻無言以對。唐棣文瞥了眼他,這個孩子又高又瘦,像所有高個子的男孩,還稍微有點駝背;他的肢體修長柔韌,有著年輕的力量;他面上的線條很硬,臉型絕對與時下流行的審美有些距離,因為瘦顯得顴骨偏高;還溼著的頭髮遮住整個額頭和漆黑的眼睛,略薄的嘴唇神經質地抿著……他本不是自己喜歡的……但是唐棣文覺得很愉快。他伸手撥開嶽江遠額前的頭髮,露出象牙白的前額。他笑了,聲音反而低下去,慢條斯理地說:“那個時候你在片場,穿一件單襯衫,冷得發抖。當時我就看見了。”

嶽江遠眼中騰起驚訝的煙霧:“你……”

他想起簡的那句話——是唐導讓我端來的。

想到簡一陣苦味從心底泛出來。昨天晚上唐棣文出乎意料地吻他,拉他捲入激情的漩渦。多年竭力壓抑的情緒得到宣洩時他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有的只是無畏、狂喜和無畏狂喜退去的疲憊。但這所有的感情都和簡沒有關係,統統無關,那些感情不是他與她之間的。如今他終於想起她,但已經是在太多事情發生之後。

沒什麼實際意義的言語從嘴唇裡飄出來:“那杯咖啡……那個時候……”

唐棣文簡單明瞭地承認:“是我讓簡端給你的。那時我就留心到你了。”

最初的紛亂茫然過去,嶽江遠慢慢鎮靜下來。過去的幾個月裡一些讓人迷惑不解過的細節忽然連貫起來,有了意義。但這種種認知似乎對目前的情況沒有任何幫助,他還是目瞪口呆,還是不知如何接話。

看他這樣震驚唐棣文放下手裡一切事務,撐著下巴側過臉來盯住他。他臉上有含義深遠的淺淡笑容,彷佛嶽江遠的所有反應也都在他預料之中。他等著,終於,嶽江遠狠狠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又重新睜開,眼神混亂古怪,但是就是璀璨。然後嶽江遠低下頭,不願意與唐棣文的目光正視,聲音還是飽含困惑,嘴唇在抖:“天啊,你電影中的女主角個個光彩奪目,我……如果我不是……你……”

他說得結結巴巴,簡直辭不達意;唐棣文回話的聲音不高,但語氣很篤定,也很平穩:“你也在留意我。”

“什麼……”尾音低不可聞。

手指抬起嶽江遠的下頷,半是哄騙半是強迫地讓他正視自己。唐棣文勾起笑:“在經驗和直覺共同的幫助下,我從來沒有錯過。何況……”

他頓住,又一次拂開遮住嶽江遠前額和眉眼的頭髮,展開個奇異的笑。屬於他個人的從容緩慢卻無可否認地以近於蠱惑的方式從他的眼睛和麵上每一根線條上散發出來。他嗓音低沉,如同冰冷的絲綢般滑過嶽江遠的耳膜,“如果我錯了,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個聲音模糊地從嶽江遠心底升起:因為你根本沒有錯。

但是他就是心亂如麻,茫茫然說:“那些電影,你的女主角、鏡頭下面……”

唐棣文放開手,凝視他,嘴角上揚,那樣的表情已經分不出是極度真誠還是極度嘲諷:“我喜歡女人。但我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戀,而且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

嶽江遠無力置疑,更不可能反駁。他就這麼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在無聲中交纏。唐棣文靠過去,對嶽江遠耳語:“從今天一早起,我改變主意了。”

“嗯?”

“我迷上你了。不想放開你。”唐棣文的笑容略略有些扭曲,彷彿自己也深受其擾,“你現在仔細想一想,然後告訴我,是要回頭離開,還是誠實一點,對自己好一點,去過另一種生活?雖然我年紀幾乎長你一倍,但就某些方面的經驗而言,恐怕遠不止一倍了。”

唐棣文的話,一字一句,語調,節奏,明顯帶著某種暗示的言外之意,等等等等,很久之後才在嶽江遠的腦中有了意義。他沒有去看唐棣文,而是瞪著窗簾上那充滿異國風情的花紋發呆。不知多久之後,那些花紋褪去,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東西——看過的電影的許多片斷迫不及待地湧上;式樣古舊的黑框眼鏡擱在監視儀旁;形狀優美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棋子;擁抱時的力度;親吻中牙齒咬住嘴唇帶來微微的刺痛;汗順著額角滑下來,到下巴,再到頸項間,最後落到另一具身體上,已然涼了……他站在一道門前,四面漆黑,細細的光像一把劍,在門上劈開一道筆直的白線,無聲地暗示他走近,等他推開。門那邊隱隱傳來聲音,卻又什麼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