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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另外一個人的感覺並不陌生,陌生的是那種氣息,全然陌生的氣息。他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這究竟是怎麼了,他花了更長的時間去看袁朗的臉,五官鮮明,眉毛濃麗,袁朗不是以容貌取勝的人,可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即使熟睡仍有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多麼陌生!?

看了多久都是一樣,陌生的臉,陌生的人,連同睡在這張床上的自己一起,變得這樣陌生。

曾經的無數個清晨,他醒來的時候耳邊彌散著的全是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平靜而和緩,熟悉的彷彿不存在,彷彿不存在的懷抱,彷彿不存在的面容。陶濤忽然發現他從來沒有仔細的去看過段亦宏的臉,閉上眼睛去回想,腦子裡模糊一片,然而熟悉,每一點呼吸,每一點笑,他說話時的折轉的尾調。

陶濤有些困惑,或者段亦宏對於他而言早已經不是一張臉,一個人,他是他的無所不在。

陶濤小心的從袁朗手底下滑開去,一個人走到健身房裡,清晨的陽光透明得帶著水汽,他坐在窗臺的邊沿,一格一格的翻找段亦宏的名字,熟悉的名字出現了兩遍,第三次的時候,他咬咬牙,按了下去。

“嗯?”段亦宏明顯還帶著睡意,單音節的尾調被慵懶得拖長,像捲曲的蔓草。

陶濤在一瞬間心慌意亂,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陶陶!”段亦宏加重了口吻:“這大清早的,你擾人清夢所謂何般啊?”

陶濤試了又試,只擠出一個字:“哥!”

“嗯!”段亦宏一聲應下去,很乾脆利落的收了尾,陶濤聽到對面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像是段亦宏推開被子坐了起來。

“怎麼了?”段亦宏耐心的等了一會,沒有聽到迴音,於是再問。

“我,我就是想說一聲,老爸的醫藥費我籌到了。”

“嗯,聽說了,你們公司的福利可真的是……”段亦宏唏噓。

“所以,哥,以後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陶濤一面說,眼淚從眼眶裡滑下來,手機被沾得溼膩膩的,好像握不住。

“小鬼頭,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樣啊,開始嫌棄我了?”段亦宏笑罵。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呢,就是,向你報告一下,呵呵,我們熬過來了,該怎麼樣,就能怎麼樣了。哥,有空給我找個嫂子吧,不用漂亮,漂亮姑娘沒什麼好稀罕的,心善,對咱爸咱媽好就成。”

“唔!”段亦宏沉吟了一下,忽然問道:“誰爸?”

“你爸,你爸你媽!”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週末出來一下吧,我請你吃飯,昨天飯都沒吃逃那麼快,我還以為你老闆被人打劫了呢。”

“啊,週末?”陶濤心裡一慌。

“是啊,就這麼說定了,我快要上班了。”段亦宏還沒等對面有什麼回話,就匆忙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清晨,很美麗的清晨,玻璃似的陽光,透明的風,段亦宏大字形躺在床上,呼吸時氣流經過肺部,帶著心臟一起顫動。

段亦宏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設想過這一天,但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麼快。

居然這麼快!!

這麼快這小孩就已經不需要他了,他不再依賴,他有了餘力,他回頭開始關心他。

他說,我們熬過來了,真的。

他說,你不必擔心我了,我挺好。

他說,給我找個嫂子吧,不用漂亮。

他說……

段亦宏閉著眼睛,腦子裡喧囂一片。

如果是一個真正的大哥,現在這種時候應該是要欣慰的吧,可惜他不是,從來都不是。

有一些花,從來都沒有開放過,它們打著細小的花苞,鮮紅如血的花瓣藏在墨色的萼裡,它們安靜的等待,等待回眸一眼的垂青,可惜沒有,那雙眼睛掠過了隱秘的花朵,落在鮮綠的葉子上。

他說,好漂亮,我喜歡這株曼草。

他想,其實我也有花會開,只是,怕你不喜歡。

怕你不喜歡,這心意!

於是這心思千迴百轉的,藏到那綠影深處,燃著他心頭的血,卻漸漸枯萎。

只因他要的,是一株常綠的草。

袁朗靠在健身房的門框上看陶濤,臉上有過於明亮的反光,他又在哭,而且全無知覺。

陶濤的敏感度異於常人,袁朗試過很多次,從來沒能順利的走到他身邊而不驚動他,唯二的兩次,他都在打電話,淚流滿面。袁朗用指甲颳著自己的唇,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