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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梁徵示意知道,重新提起劍來,“烈雲對師父有恨,但終究是為尋師兄,不為屠山。要是如師父師兄所料,尋不得,還能拖上一陣,尋得了,反而更不會罷休。”

“怕就怕在他一念之間,便能血洗江湖。”喬子麟跟著道。

“所以無需和他爭什麼輸贏。並不是與他比武,是拼命。”梁徵說,“他的弱點不好利用。而且……他可一點都不想死。”

“幾成把握?”喬子麟在說話間揮劍攻來。

梁徵稍稍偏開頭避開這劍,手指已經搭上他握劍手腕,喬子麟抽手不得,頓時進退兩難。

“一成。”梁徵說。

連羽從另一邊刺來的劍被他手指一彈,劍身劇震,握之不住,只得脫手。

“不考慮活下來的可能呢?”喬子麟繼續問。

“這就是沒考慮。”梁徵說,鬆手讓喬子麟再來,“活下來,基本上不可能。”

連羽聽到,吃了一驚,“四師兄!你之前怎麼沒說!”

“說與不說,有什麼不同。”梁徵說,利落地從喬子麟手中奪下長劍,又順手拋還給他,“我要是有福成功,也算為華山盡心。不過謝歡若沒說錯,我就算失敗,他也縱橫不了幾時。總會江湖平靜。就是不知華山……能保全多少。還得你們操勞。”

“這個不用說。”喬子麟對他越來越快的取勝頗為驚奇,手上也盡力更快地再次攻擊,“倒是你的小公子,你要是有不測……”

“我不想死。”梁徵說。

“可是……”

“對他,做不出如果我死了的打算。”梁徵側身揮袖,震開連羽。

哪怕只是做此打算,就是有負前言。

不管多麼微末的,幾乎不存在的可能。

我想為他活下來。

夜深三更。

水瑗在荀士禎榻旁伏低睡著。梁徵始終忙碌,實在抽不出閒暇,但除他以外,幾個師兄弟白日裡通常都輪流看視著荀士禎些。夜晚時,則是水瑗照料。

兄弟幾個,就他與越岫在山時間最長。荀士禎為人並不熱心,簡直算是涼薄,唯他摸得準荀士禎脾性,山上大小事務代為處置妥當。平日裡因自己心熱,頗看不過荀士禎一味避世,背地甚至對師父不甚尊重, 可畢竟情分都厚。

但水瑗此時也撐不過,已在夢中了。

一隻手拍在荀士禎腦上。

荀士禎僵硬的筋骨猛地癱軟下來。

“想好了麼?”有人問。明明聲音低不可聞,可在耳邊竟然清晰。

聲音起處,陰影裡是烈雲站在床榻邊,他足下無聲,不知何時進來。分明近在咫尺,而水瑗毫無察覺。

荀士禎的嘴唇抖了抖,唯一發出的聲音卻是低啞而短促的呻吟,甫一出聲,或是恐驚醒水瑗,立刻竭力忍住了。

烈雲的嘴角勾出冰冷的,顯然是譏諷的弧度來。他的手掌懸空在水瑗頭頂,好像荀士禎說一句不中聽的,水瑗一條命就要登時斷送。

教主怎知不是他?荀士禎傳音而來。

“你別跟著謝歡學。要是我兒子,哪裡會顧你死活。”烈雲毫不在意。

荀士禎張大口喘氣,胸脯劇烈起伏,偏偏不敢發聲。在剛剛烈雲的一拍之下,大半月來持續的周身劇痛都驟然消失,但五臟四肢還是一樣的麻木僵化,被痛苦透支過多的精神,心內一片混沌,好似都被之前的疼痛挖空了記憶,千條萬緒,理不清到底能從哪說起,就只能沉默。

也許是從多日間尋之不著中得到的經驗,烈雲保持了難得的耐心。

“當初你能把你來自華山的事一瞞多年,怎樣迫你都沒承認,連我都信了你。”他說,“我也曾為此服你是個好漢。這點苦楚,你哪會經受不起?”

……我老了。荀士禎想,連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傳音送出。

年青時曾受師命去探始起不妙苗頭的關外承天教。承天教教主是武功超群的高人,高傲可確確實實的不凡。這景仰之心實有九分是真。若只為師命,怎會在這詭異的教派中一留七年,連門派弟兄,都已盡知他其實倒戈。

教主所向無敵。逢我有難,必然相救,我不能解之事,在教主手中皆輕而易舉。我視教主英雄,情願一生追隨左右。

豈料年月長久,教主之心愈加殘暴,足跡所布,由關外向關內。不願拜服承天教者,滅門無赦。

竟叫我助紂為虐了。

原不能眼看教主果真在魔道上一路到底……可惜我勤學苦思,終不能及教主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