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氣,忘了百里蕪弦的那件事,他走過去,點上三隻香,重新又□香爐裡,嫋嫋青煙騰起,竟讓景徹有些恍然。
自己再也回不到那未長大的年歲了。
只怕爹如果在世,也認不得這樣的徹兒了。
不會哭,不會笑,除了對著重宵的時候,其他感情像是全都失去了,自己如此苦心,可是那個人,還是一定要攥著自己的性命,才放心。
景徹的臉上透出淡淡一抹笑,輕聲道:“爹,今天師兄成親了,穿著紅色的喜袍,給您磕了三個頭。”
落寞的聲音在大堂裡有淺淺的回應,可是之後,景徹卻說不下去了。
回身,想要離開大堂,剛走幾步,腳下卻突然間踢到了什麼東西。
景徹心裡一震,低頭,看見那吃剩了的雞骨頭架子。
雨聲淅瀝,月色朦朧,青煙在身後燃著,透出淡淡的梵香。
順著月光在房樑上透出的潤澤的光,景徹緩緩抬頭,看見房樑上刻著歪七扭八的七個大字,像極了一個大大的嘲笑。
百里絃音只餘梁。
第十三章
“你在這裡做什麼?”
聲音自後方傳來,景徹回頭,黑夜之中看見重宵墨黑的剪影。重宵漸漸走了進來,景徹看見,他身上的喜袍還沒有換,燦著金的大紅色在夜色裡化成血一樣的顏色,看得扎眼。景徹也不知道為何,看見他朝自己走過來,竟然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不惹人注意的,將那燒雞骨架踢到身後案几的底下。
“沒什麼。”他儘量平靜地回答道。
重宵走到他的面前,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了堂上的那塊牌位,和牌位前剛剛燃起的三炷香,然後目光回到景徹的身上:“來給師父上香?”
景徹沒回答他,反而問道:“新婚之夜,怎麼不去陪新娘子?”
目光緊緊鎖在了景徹的身上,重宵道:“我叫她先睡了,走了一圈發現你房裡沒人,又找到了這兒來。”
原來他還去過了自己的房間,景徹心裡掠過一絲微末的感動,他抬手幫重宵把衣襟整理好:“夜深了,回去吧。”
“睡不著。”
景徹心裡竟有些緊張:“閉上眼,總能睡著的。”
重宵忽然惡聲道:“我真想不明白,今天是怎麼讓百里蕪弦那個小子逃走的!”
先前所有的緊張一瞬間都消失殆盡了,景徹想,這個人更在乎的,終究還是他所掌控的,是他已經得到的,或是沒有得到的權力與成就。
重宵的野心,太大了。
景徹輕聲道:“他是堂堂十里齋齋主,這些年,怕也是韜光養晦,你當真以為四名弟子,一堆繩子,就能困住他了麼?”
“是我低估了他,”重宵恨恨道。
景徹道:“前些日子他和我在一起,我雖知道他武功超群,但除了沒有外人的時候,他一直不顯山不漏水,行事舉動都極為低調,百里蕪弦這個人,真的不簡單。”
聽著景徹對百里蕪弦的分析,雖是平淡的語氣,但還是隱隱的溢位讚美之詞,重宵聽著,心裡總有些不舒服似的,他扶住了景徹的雙肩:“景徹,答應我一件事。”
景徹感受到雙肩承受的力量,問道:“什麼事?”
“這一次,殺了百里蕪弦。”
景徹看著近在眼前的重宵,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可是那眼神裡的東西,這麼多年了,為了完成任務聚少離多,漸漸的,才發現變了。那是一種野獸般的目光,如狼似虎,不難看出,他想稱霸江湖。
就像是那年他曾說過的——景徹,你看,縱是落日,我也要將它托起。
“我累了。”景徹把重宵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移開,垂下頭說。
重宵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疑,卻還是不動聲色,道:“最近累著你了,今晚早點睡吧。”
一股煩悶之氣在胸腔裡,向上湧著,急不可耐地想要冒出來,景徹脫口而出:“我不是說這個。”
重宵皺了皺眉:“那是什麼?”
“重宵,重宵……”景徹扶住額頭,搖了搖頭,連喊了兩遍他的名字,“你從來不知道我要什麼,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我想遠離這種是是非非,殺人不眨眼的江湖生活了,你知道我從小就不喜歡殺戮。”他難得地一次說了這麼多。
默然片刻,重宵伸出手去,撫了撫景徹的臉,輕聲說,“是我不好,不顧你勞累,以後我知道了……”
手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