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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辛如鐵覺得隱隱約約懂得了什麼,卻又抓不住。

了空由著他細想,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卻投向了四壁,在上面巡逡不已。待辛如鐵回過神,只覺得身旁的男子忽然變了——從初見開始,他給自己的感覺一直是神秘冷淡的,就好像一汪極深的潭水,不見波瀾;而此時,好像有誰往潭中投進了一顆石子,在水面激起了圈圈漣渏。

辛如鐵沿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到四面灰白的牆,並無特異之處,不禁納悶。原來此時光線不足,加上辛如鐵失明日久,目力未曾全然恢復,並沒看出牆上的乾坤。了空仍是一聲不響,目光慢慢地遊移,辛如鐵便按捺住心頭疑惑,定睛觀察,許久終於看出端倪:原來,這四面牆都顯得有些花了,他本以為是陳年的灰塵痕跡,誰知那些斑斑駁駁的線條竟是人為。

辛如鐵好奇心起,見了空毫無表示,便走近牆根細看。這一看,不由得大為驚歎。

這四面牆上,竟密密麻麻地畫滿了佛像!

這些佛像約莫一尺見長,用筆細膩精緻,線條流暢優美,顯然是花費了極大的心血畫成。辛如鐵一時間只認出無量壽佛、普賢菩薩、帝釋尊天等寥寥數名,料想作畫者是把見諸佛典的諸位神佛菩薩都囊括其中了。他沿著牆根緩緩踱步,一個一個佛像看過去,越看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正看得出神,忽然聽了空喃喃道:“卿自早醒我自夢,一片傷心畫不成。”語氣茫然若失,其間所蘊惆悵傷懷之情,沉甸甸地壓上聽者的心頭。

一瞬間,辛如鐵恍然大悟地想通了那絲違和感來自何處:這千百佛像,雖然形態裝扮各異,面容卻是如出一轍的——無論是展眉還是斂目,無論是肅容還是微笑……那精美的五官,分明來自同一名絕色女子。

了空微仰著頭,恰能清晰地看見他後腦一片全白了的發荏。辛如鐵意識到,他的年紀也許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人生風雨重重,卻不知他又走過了怎樣的故事。想起初見時他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一絲澀意劃過心頭,辛如鐵忍不住輕聲問道:“這些佛像……可是出自前輩之手?”

他提問時早已確信自己會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誰知了空否認得清晰乾脆:“不是我畫的。”

辛如鐵不由得一怔,但看了空的神色又不似撒謊,深知再問下去勢必觸及旁人私隱,禮數所在,縱然萬分好奇,也只好緘了口。了空閉了閉眼,那名傾城女子的模樣卻揮之不去:她捧著畫具跪在自己面前,懇求不擅丹青的他助她繪出已逝之人的容顏……了空的嘆息有著輕煙一樣的縹緲質地:“畫畫的是一位奇女子……倘若沒有她,今天你也不會站在這裡。”

這話說得出奇,辛如鐵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眼下的境況會和什麼女子扯得上關係。

了空顯然並沒有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的意思,辛如鐵疑惑重重,也只得強行壓下。了空收回目光,很快就回復了那一派淡漠的神氣。他拈起袈裟的一角:“你知道麼,袈裟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離塵服’。”

牽牽嘴角,了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明意味的譏諷:“其實依我之見,若要剃度出家,又何需假手他人?倘若穿上它就能脫離塵俗,你穿上它也就是了。”

辛如鐵一時啞然,眼睜睜地看著他翩然離去,前所未有的迷惘充塞胸臆,竟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

凌絕心自得了口信,不再胡思亂想,雖然仍覺牽掛,到底沒有那麼難捱了。呂慎為使他分心,著意向他討教醫術上的疑難,數天下來,竟也進益不少。慕容馨那廂也不再滿世界地徒勞尋人,乾脆把幾名義兄都請到了宅中小住,又重金僱了兩名廚師掌管眾人伙食。這兩名廚師烹調功夫十分精湛,得許重酬後更是加倍地賣力,每一頓飯都吃得最貪口腹之慾的“酒肉頭陀”端木彪大呼過癮。其中一名廚師來自關外,所做菜餚多是中土罕見的異域風味,教眾人一快朵頤之餘更大開眼界。三餐之外,更有各式新巧點心從廚房流水價送出。不過十餘天,凌絕心竟比在破劫谷時還豐腴一些。

半月之期轉眼將至,到了第十四日上,天氣格外晴朗,雖然寒冷未減,那明亮的陽光卻教人精神一振。想到明日便能和辛如鐵相見,凌絕心竟覺得心裡的緊張不亞於要給辛如鐵開顱之時,勉力鎮定,卻仍是坐立難安。慕容馨兄妹紛紛勸他寬心,道眾人見慣江湖風浪,無論明日有什麼龍潭虎穴,也會合力陪他闖過。如常用過晚膳,有龍吟寺的小僧來傳話說定恆和懷虛二人明日一早會前來相助。眾人閒話一回,早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