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放好,前頭道士吆喝了一聲,叮呤噹啷的聲音響了起來,抬著棺材的隊伍出發了。
身邊侍奉的蔣慶低聲勸道:“聖上,回宮吧。”
面前有無數身著白衣的人走過,除了嚴淑君之外,都是安國公府的奴僕,他們每一個都有資格站在送靈的隊伍裡,為了逝去的那個人哭,可他這個君主,卻要控制著情緒,若是表現得太過悲傷了,會失了身份的。
可是……他根本就不信他真的死了!絕對不信!
心中起了不滅的執念,無論所做究竟多麼殘忍,他也寧願用這種方法逼迫他出來,拉著他和自己,一起墜入無邊不可撲滅的執念之火裡!
“蔣慶。”燕帝沉聲道:“等入葬過後,請國公夫人立即回府,朕在國公府裡等她。”
蔣大總管愣了一下,心道:聖上的意思是,不回宮了?
站在這座衣冠冢前,著了一身白衣的柳循緩緩走上前來,從一旁的侍從手中拿過一疊紙錢,輕輕揚手隨風撒,走到嚴淑君身邊時看左右都低著頭,才悄聲道:“嫂子。”
嚴淑君側過眼去看他,柳循身上還帶著傷,不過都隱藏在了衣衫底下,唯一看得出來的就是頸側的血痂,她略帶歉意地道:“這次把你拖下水,還害你受傷,實在是不好意思。”
柳循搖了搖頭,“我也沒做什麼,但……”他有些憂心地道,“我只怕這場戲不夠真,不足以服人。”
嚴淑君嘆了口氣道:“服不服就這樣了,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寡婦了,他就算再懷疑,又能怎麼樣。”
她將手輕輕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淡淡道:“大不了,我去殉葬,還怕他不信麼!”
柳循給她的話嚇了一跳,忙道:“嫂子肚子裡還有孩子呢,可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沒什麼吉利不吉利,這是我心中所願而已。”
她的話音才落,從後面快步走上來一個手持拂塵的黃門,站在她身後三尺的地方出聲喚道:“夫人。”《
br》 “蔣芸?”嚴淑君轉過身,有些詫異地道。
蔣芸這才上前,“夫人,聖上口諭,讓你祭靈之後立刻回國公府,聖上在那裡等你。”
嚴淑君冷笑了一聲:“不知賤妾何德何能能讓聖上等候。”
柳循也道:“公公可知聖上傳喚夫人所為何事麼?”
蔣芸眉目中帶了點愁緒:“我也只是聽命傳話而已。”他偷偷瞄了一眼嚴淑君手撫在上面的肚子,低聲道:“夫人有孕在身,聖上應當不會多為難的。”
嚴淑君的手一緊,隨即叫了婷婷過來,讓她同稱心說一聲,自己便隨著蔣芸回府了。
如意院正屋花廳之中,燕帝坐在首座上,輕輕品著下人遞上來的恩施玉露茶,這種茶採用陸羽《茶經》中記載的古法泡製,同尋常的茶相比,味道差別很大。可是下人說了,慕容輝最喜歡這種茶。
外面又飄起了雪花,雖然嚴淑君是一路坐著轎子回來的,但免不了還是在大氅髮絲上落了點白色。
面對一國之君,出宮之前曾被他嚇得神智不清,可大半年過去了,她卻如同脫胎換骨過之後,舉止應對都十分從容。
或許這就是常人說的,一個女人有了孩子成為母親之後便會變得堅強。
燕帝注視著面前的女子,想的便是要怎麼樣撕碎她的堅強。
嚴淑君似乎在他的注目下有些微的不耐,竟率先出聲道:“不知聖上傳喚臣婦,所為何事?”
燕帝放下手中茶盞,問道:“朕想知道,子熙去哪裡了?”
嚴淑君道:“夫君已隨黃土下黃泉,今日起靈入葬,聖上親眼目睹的。”
燕帝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信麼?”
嚴淑君心中一聲冷笑,道:“不管聖上信不信,總之臣婦是信了。”她將雙手覆在腹部上,柔聲道:“臣婦和臣婦腹中的孩子,都會為夫君披麻戴孝守靈,我們信了即可,至於聖上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呢。”
燕帝聞言一愣,竟一時不知該怎麼反駁,同時,這話也挑中了他心中最深的一顆刺——他好慕容輝,是什麼關係?
嚴淑君見他久久不語,雙眸中盡顯失魂落魄,心中說不出的暢快,這些日子,她豈會不知慕容輝的失意從何而來,而她也一直都清楚,慕容輝至今不曾碰過自己的緣由,在慕容輝的心中,怕是早就將自己當過眼前這個一國之君的女人,溫柔關懷,全都發乎禮止於情!
她真的好生恨!
垂下眼,嚴淑君將心中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