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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皇城的燈籠掛滿了乾清宮的屋簷,依舊是不變的紅色在入夜的風中搖曳著人心的不安。

御醫們一個個進去,卻始終沒出來。

門外的王公大臣密密地按著品階跪了一片,匍匐在地久久沒有言語,只見一個個人被傳召進去,又一個個離開,不久院子裡餘下的一片都是諸王貝勒。

風在吹,細雨淅淅瀝瀝地飛落。

福恆微微抬起的眼,可以清楚看見雨水打溼了永銘的親王袍,然後衣服的顏色一點點地由淺入深溼了一片,到口的話始終沒能說出口,梗在喉間,卻又不知道何時才有勇氣再次說出口。

雨仍在下,御醫們依舊在屋裡會診,門外的除了哭泣聲與無邊的靜默,就是壓在心口沉沉的壓抑,一刻重似一刻,好似生命最後的瞬間在一點點地流逝。

太子去了頂戴跪在那邊院落,被人壓著神情不明,如果他還有什麼僥倖的話,此刻已經已經面冷如死灰,明黃的聖旨就在他身後宣告他皇上第二的位置,連同自由已經不再屬於他。

永銘跪著,低頭看著地面已經溼得不見一處乾爽,兄弟們的哭聲隱約可聞,真真假假卻難以辨認,他只知道此刻兄弟們心中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二哥廢了,大哥已經圈禁,皇阿瑪病重,而皇阿瑪屬意的下一任儲君是身邊的誰?

福恆不在乎皇子們的心思,他匍匐在地,入春的地仍舊有著刺骨的冷,他的眼循著永銘的身影緩緩而上,那大紅的的燈籠好似他這一生的榮華,從那年的雪夜開始,到如今好似邁進了一道坎,他覺得自己該撕心裂肺般疼,因為那扇門後人是他的父親,一個永遠不能相認的父親——

他恨他的!

但此刻福恆卻覺心中翻湧的皆是不捨,皆是難離,就像那年生母離開的那刻,無依的自己好似柳絮沒有歸處,只有……

只有永銘……

“皇上召福貝勒覲見!”

福恆未及回神,那扇門就突然開了,然後一個人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福恆連忙起身,朝前面的主人點頭示意,就忙著朝屋裡快步而去。

屋裡依舊是嫋嫋的龍誕香纏繞著絲絲藥味在鼻息間掠過。

“奴才福康安給皇上請安!”福恆就著床前那塊鋪上的白狼墊子行大禮,欲三叩九拜,卻聽床上的人說:“免了!起身過來!”

福恆方從墊子上起身,按照隆慶帝的示意,靜靜地捱了過去,只是這一抬眼,第一次他發現他眼中一直高高在上、堅不可摧的生父,也只是一個跟著歲月一起老去的尋常老人,厚厚的錦被下,一身秋色素色衣裝的隆慶帝那雙曾經有力的把他抱起來的手,肉也漸漸瘦幹了。

心中一陣悲憤,多年的恨、母親留下的怨,多少年的抑鬱不平,沙場上對親情的渴盼霎時間讓福恆在與隆慶帝四目相觸的那一刻翻湧,苦澀又血濃於水乾澀在喉間抽動。

福恆忍了又忍,努力想做好一個臣子該有的謙卑,卻在隆慶帝伸出手後,淚落滿腮。

福恆不想承認這個不承認自己的父親,但是這樣想,也無法改變心中他是自己生父,他疼愛自己的事實……兒時忘卻的記憶歷歷好似在目,從來抱孫不抱子的皇上,兒時獨獨抱過他,還親自教他讀書,在他每次被永銘丟下獨自躲在御花園傷心時,總是皇上第一個發現他……

“哭什麼?”

隆慶帝話是如此說,但心裡第一次覺得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滿——他唯一流落在外的兒子是愛他的,也是唯一真正愛他的。

“奴才失禮了……”福恆撇開臉不想落淚,只是已在腮邊的淚已經擦不去。

隆慶帝的眼在聽聞“奴才”二字時,眼色漸漸黯然,有些話呼之欲出卻不能出,但把秘密帶進棺材對自己又何其殘忍。

“康安,想重新做回大將軍嗎?”隆慶帝握著福恆的手,其實他想問,康安你想要什麼?只要康安要的,他都盡力給……他不會允許任何一個皇子欺負他,尤其是永銘。

福恆抬眼,他不想做大將軍,他要永銘但是他不能說,只能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讓奴才做什麼,奴才就做什麼!”

隆慶帝澀澀地揚起了嘴角,分不清是苦是甜,只要福恆要的,他能給的,都給,但福恆不說他要什麼……

屋裡的聲音外面聽不見,永銘與諸位王公兄弟在外面只能依舊跪著,默默地揣測屋裡的故事。

“皇上怎麼獨獨這次只招福貝勒進去啊?”難道是立誰為太子,要一個個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