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微微眯著,打量那跳躍的燈火。
“幹……乾爹……”
東子正眼沒看他,只道:“喝水院裡舀。”
“不是要喝水……”梆子低聲道。
東子看了他一眼,“有話說?”
梆子侷促地一點頭,朝門外一瞥,低聲問:“我能近前說話麼?”
東子微不可見地點頭,梆子如釋重負,將門小心關上,坐在東子對面,似乎極難措辭,半晌方問:“宮裡最近鬧得厲害,說的那些話,乾爹可聽說了?”
東子目光茫然,有些呆愣。
“什麼話?”
“就是……就是底下人亂嚼舌根說的那些……我知道,乾爹肯定不是那樣的人。”焦急的神色出現在梆子臉上,“乾爹千萬別輕易放過造謠的人,這麼便宜了他們,今後謠言只會越演越烈。”他舔了舔嘴唇,正要再開口。
東子給他倒了杯茶。
梆子倏忽間愣了,訕訕笑道:“我真不是來討水喝……”
“傳的什麼?”東子眼神犀利,如同鷹隼一般,令梆子想起方殊宛將那箱金子推到他面前時,指上的蔻丹,一般令人後脖發涼。
“他們傳得太難聽,我不敢說……”
東子驀然起身,一背黑髮襯著單薄的雪白中衣,他將窗推開些,大風捲走屋內的悶熱,將將歇未歇的曖昧氣息悉數吹去。
“乾爹……”梆子不甘心喊了聲,攥緊拳頭,咬緊牙關逼自己說出口,“那些混蛋小子,都說是乾爹蠱惑皇上,令皇上冷落後宮嬪妃,如此下去,大楚皇室將絕了龍脈,何來千秋萬代,乾爹乃一代佞臣,該當千刀萬剮。”
東子的背影紋絲不動。
“而皇上,便是萬古昏君,將被後世史官口誅筆伐。”
東子轉過頭臉,被那雙眼一看,梆子即刻跪地低頭,不住磕頭道,“這話不是我說的……乾爹千萬別生氣……不是梆子胡說,這大楚江山一大半兒都是乾爹幫那小子搶回來的,要是沒有乾爹,哪兒來的大楚皇室……”
話音未盡,橫飛的一腳踹得梆子朝後倒去,撞得桌翻椅倒。
梆子滿眼通紅,爬起身來重跪到東子跟前,頭在地上磕出了血,狼狽不堪地撐著眼睛刺痛,拼著一口氣不要,也想掙那一箱金子,怒吼道:“他小皇帝就是忘恩負義,乾爹要就打死我,但凡給我剩一口氣,我就敢說這話!”
又是一腳。
梆子沒力氣爬回去,癱在地上。
半晌,冷風令他渾身都僵硬了,眼前遞來東子的手,梆子咬咬牙,抓了住。
哆嗦不停地坐在凳上,東子烹了熱茶,讓他捧著,才將他看定,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這話以後不許再說。”
梆子滿嘴血味,不甘心,卻又不得已地低頭,淚水滴入杯中。
“無論誰叫你說這話,你都記住,她在害你。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以後也別叫我乾爹,折了自己的福壽。”
自東子的獨院狼狽退出,梆子摸了摸被踹得發青的臉,眼睛裡全是熱辣辣的淚水。他咬緊嘴唇,步入夜色之中。
東子等到四更天,小睡一會,五更點卯,皇帝上朝,他手持拂塵,站定在龍椅一旁。背脊筆直,望而令人生畏,即便只是個內臣,即便是個宦官,卻見不得一絲猥瑣卑微。
底下站著的方靖榮猛自佇列中步出,尚未開口,苻秋將一本奏摺扔到他面前。
“方愛卿,這摺子,朕看過,駁了。不得再提。”
方靖榮腳下一僵,將奏摺拾起,口中不住道:“微臣不敢。”
從旁傳來連聲大笑,衛琨劈手奪過方靖榮的摺子,漫不經心地翻開,口中道:“未知方大人寫了什麼,惹得皇上惱怒,臣等也該看看,免得將來不知不覺踩到真龍的尾巴——”
一瞬間,苻秋坐立不安地站起,怒道:“元帥此舉僭越——”
“哦?後宮之中,竟有此等妖孽,怎麼右相都不知道麼?”衛琨狡黠一笑,將摺子遞給袁光平。
袁光平卻沒有看,合上那奏摺,肅容道:“非皇上准許,臣下不敢擅閱。”
“怕正是右相此等縱容護短,才助長了後廷歪風邪氣。”衛琨作勢搖頭唏噓,拍了拍戰戰兢兢的方靖榮,搖頭嘆道:“方大人,想開些。”
第57章 上吊
朝後,承元殿。
門口太監見東子自外面進來,紛紛彎腰行禮。錯身剎那,梆子朝他耳語片刻。東子正眼未曾看他,正了冠帽,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