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容面色發青,眉峰深蹙。半晌,他勾起嘴角,悵然一笑,將棋子彈回盒中。苻容閉眼,雙手合十,略低下頭,“我輸了。”
“施主心有雜念。”老和尚亦雙手合十,一揖。
此時蜿蜒數千級,一眼看不到頭的石階上,跑來一親兵,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
見他抖如篩糠。
苻容先面如金紙,後一口氣緩了過來,笑起身,撣了撣袍襟,止住親兵即將出口的噩耗,轉身衝老僧一禮,嘆道:“看來學生此次無力迴天,連日叨擾,實是對不住了。”
老僧雙目深陷於眼眶之中,閉上眼,上下眼瞼便堆疊起來。他白鬚飄揚,立於山頂,注視苻容下山去。
另一容貌俊美的年輕和尚,身披主持袈裟,自山道側旁繞出。
“多謝師侄。”他單手掌立於胸前,一躬身。
“師叔如何使得。”老和尚忙將其扶起。
他笑了笑,自腰上扯下一塊木頭雕成的魚形掛配。
“此乃先師留下,收著,將來或有一日用得上。”
老和尚雙手接過,合在掌中,閉目口唸“南無阿彌陀佛”。
深秋,京城大風滾砂走石。沙子飛撲入犯人的囚籠之中,披頭散髮盤腿坐著個犯人,手持一把念珠,珠子已被他摸得發亮,一顆顆自他修長的指尖劃過。
詔獄中已久不曾迎來貴客,苻容大半時間獨自坐著,醒時口中唸唸有詞,有獄卒實在好奇,湊近去聽他念什麼。
一生殺伐,從不信神佛的八王,於一生中最後的時光每日唸佛。
苻秋聞得此言,吩咐詔獄給他八叔做素齋。
“八叔想當和尚。”
京城的除夕,即使下雪,百姓熱情依然很高,官家備的煙花被雪水濡溼,難以點燃。但自宮門塔樓之上,仍能望見全城明滅燃放的各色花火。
“皇上預備如何處置?”東子漫不經心地問,手指劃過苻秋的脖頸,替他繫上青色防雪羽披風,又給他戴上竹斗笠。
苻秋正了正斗笠,笑了笑,走下塔樓,邊走邊將披風展開,命令道:“過來。”
東子嘴角微翹,將披風解開,攬過苻秋的肩,二人擁在一處,擠入歡聲不斷的人群。
滿街煙火繚亂,穿紅襖的小童追逐打鬧,風雪凝在人臉上,卻凍不住喜慶的笑容。
苻秋勾著東子的手指,引他摸自己腰間掛著的一塊東西,東子先一愣,隨即手指細細摩挲,探明那東西的形狀,點頭,“哥的。”
是宋太后贈給苻秋的玉佛,拿去給皇后做了聘禮,東子問:“怎麼要回來的?皇后沒抱著小公主登摘月樓?”
苻秋一時頭疼,按住眉心,想起方殊宛這一月之內鬧過兩次抱著公主上摘月樓裝瘋賣傻,搖頭嘆道:“今兒高興,不說這個。”
東子抱過苻秋的頭,親了親他額頭,摸到他手指上圈著的指環,將自己長滿繭的手掌展開,包住他的。
“等這場雪停了,朕把皇叔的兒子抱過來,入在襄陽侯名下。”苻秋低頭說,雪花在他手心化成水。
他們找了個攤子,滾滾白煙自鍋中蒸騰而起。
苻秋抽出兩把勺子,分給東子一把,朝老闆揮勺喊道:“兩碗元宵,紅糖和芝麻。”
不片刻,熱騰騰的湯圓端了上來,又白又胖,於湯中左閃右避。苻秋吃完自己的,便去勺東子的,東子索性將碗推到他面前,苻秋吃了三個就吃不下了,又推回到東子面前,傻乎乎地趴在桌上瞅他。
吃完東西出來正是渾身發汗之際,苻秋解開兩顆佈扣,滿面通紅,額頭滲著汗。
“你醉了。”東子眼底興奮地發光,將嘴唇貼上苻秋的鼻樑,短暫地親了親。
深夜,袁總管扛著他的壓床皇帝回了自己的獨院,心情極好地哼著小曲兒去解皇帝的龍袍。
院外,苦命的梆子已領人跪了半個時辰,他不由湊上門去,硬著頭皮打擾皇上安寢。
“皇上……皇后已在摘月樓呆了半個時辰……這麼下去不是事兒啊,公主還在病中……”
門內一陣寂靜。
片刻後,皇帝滿面通紅地來開門,身後跟著替他整理冠帶的大太監,東子面上淡淡,苻秋正了正冠,來不及多說半句,先去摘月樓勸皇后下樓了。
梆子的小的們跟在皇帝身後,梆子倚在門邊,瞅他乾爹在屋內坐著,挑亮燈芯,吹去火折,靜靜出神。
他只著一件極薄的雪白中衣,長髮潑墨般垂在背上,一條腿蹬在凳上,光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