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不仁,是因為以蒼生為計,以大局為重。
但這選擇,太過冷酷,太過無情。
“皇上,草民並不想死。”簡若林示弱地說了一句。
“朕並非鐵石心腸,你只要離開景默,便可以不死。”
“可是皇上──”簡若林悽然一笑:“你給我地生路,卻是要我以背棄景默為代價。這兩條路,一是要付出生命,一是要斬斷情感,無論哪個,草民都捨不得。”
“朕還以為你不怕死。”皇帝冷冷一笑。
“怎麼會不怕死呢?”簡若林仍是淒涼笑著:“我不但怕死,也怕以後再也見不到景默。”
“一直以來,都是景默苦苦跟在我身後,一次次地付出,在我最難的時候默默守在我身旁……我雖對他冷言冷語,他卻還是一如既往……我們已經蹉跎過一次,經不起第二次了……我答應過他,除非他先放手,否則無論發生什麼,絕不會再輕言背棄。皇上,草民並不想死,可若是草民要生,便要毀了這個承諾,草民……真的不忍心……”
如此情義,便是天子也動容,皇帝看著他,內心思緒紛雜。
皇帝訝然:“你當真不要命了嗎?”
簡若林俯首叩拜,神容悽惻,令人不忍睹觸,苦笑一聲,道:“皇上給了我活路,是我自己,要選死路……”
酒杯裡的紅色液體,一如當日他和蕭景默在桃花樹下,旖旎對飲的桃花美酒。
只是一入喉,便是穿腸毒藥。
──其實早在那時,蕭景默攜日而來,掛坐在桃花樹梢明眸低笑的時候,他們彼此,便已經種下了情的蠱愛的毒,除之不休,生死相隨。
“草民只求皇上一件事。”
“你說。”
“請不要讓景默知道,是皇上賜死了草民,就說草民離開了吧,去他說過的雪山之巔看雪景去了,或者說我去了大漠遊歷……無論怎樣都好,只要讓景默還知道我活著,讓他以為,我還在某個角落裡頭,且走且行,如此便好……”
皇帝沈吟了半晌,終是不忍,惻然道:“朕答應你。”
簡若林心事已了,回想起他和蕭景默一路經歷的種種,卻不想,終還是如此結局。桃花廟的一紙籤文,果然一語成讖,他的姻緣,結於桃花,卻註定歷盡坎坷,不得善終。
仰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酒杯帶著點點殘舊,自指尖滾落,委頓於地。
喉嚨發腥,點點血紅沾上衣襟,簡若林的嘴角沁出鮮紅色的血跡,白的臉紅得血,如此悽豔又如此傷人。他倒在皇帝腳邊,手指握住那一點地毯的邊角,目光黯淡,嘴角的鮮血蜿蜒,輕微地痙攣掙扎著,但那神容,卻平靜之極,幾乎是從容無畏地赴死。
視野中的景象消散得太快,漸漸地,簡若林也已經無力抓住和挽回,任由黑暗寸寸籠罩。此時此刻,那唇邊竟然浮現起一抹燦爛的笑意,旖旎動人……
那夜,是誰笑彎了一雙桃花媚眼,低低呢喃著說:“我喜歡你。”
那時,又是誰決然離去,唯留背影讓人遙望傷神?
明知是過,卻為何還要明知故犯──半生虛華如夢,簡若林和蕭景默,終是一場華麗徒然的蹉跎。
作家的話:
下一章就完結了,關於《桃妁》,真的就再沒人想跟寒月說點什麼了麼。。。
桃妁…第四十一章(完結)
“若林!”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突然響起。
蕭景默自帳幕後奔出來,前後不過數日,但是正值華年地蕭景默卻已經形容憔悴枯槁,甚至灰白了諸多髮絲,宛如困獸一般地姿態令人咋舌驚詫。他衝到皇帝的暖炕之旁,抱起倒地不醒的簡若林,聲聲淒厲:“若林,若林,你怎麼能這樣傻,你怎麼能?!”
見懷裡的人兒身子冰冷氣息全無,嘴邊卻是一縷縷乾涸的血跡,又是心疼又是惱恨,幾乎肝膽俱裂,猛然抬起頭,遍佈血絲和淚水的雙眼直視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個至始至終冷靜旁觀的天子,痛聲道:“皇上你好狠的心,若林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他的性命?!你讓我親眼看著他喝下鴆酒卻救之不得,你好狠,好狠的心哪!!”
帳幕後面一群護衛齊刷刷地跟出來跪下,他們奉命看押蕭景默,要他在幕後聽著皇帝和簡若林的對話,本來蕭景默口裡是塞著棉布被眾人壓制住四肢的,只是沒想到蕭景默眼見簡若林飲下毒酒,情急之下竟是諸多護衛也壓制不住,讓他衝了出來。
“他認下了私藏龍袍的大罪,早晚也是要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