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功法。
枯海訣由奠基到大成共分七層。一層奠基,二層小成,三層足可於江湖上立身揚名,四層則已晉身一流高手,五層穩居一流頂峰,六層便是宗師境界……至於七層,枯海訣創始至今三百年餘,包含創始者在內,修至大成者不過三人,卻無一不是當代傲視江湖的絕頂高手——便如關清遠,若非其在三十年前突破至七層,有了穩勝宗師級高手的實力,當時以流影谷為首的正道勢力早就將海天門餘孽斬盡殺絕了,又豈有任其死灰復燃的可能?說得更白一些:只要那足稱「老怪物」的魏雲生隱遁不出,關清遠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高手。西門暮雲等宗師之所以對海天門戒備若斯,原因便在於此。
按關清遠的意思,要想解除東方煜身上的禁制,至少得將枯海訣修習到第三層。可當年莫九音由奠基至三層花了四年,景玄更是用了將近六年的時間……即便白冽予早已百脈俱通,進境上比起一個從無到有逐步修練的孩童要快上無數倍,卻也不可能一蹴可幾。但他每耗上一天,便意味著東方煜得多受四回的折磨,心中焦急之情自不待言。
萬幸的是,白冽予自身的玄寒真氣在實戰中雖有剋制枯海真氣之效,可在修習枯海訣時卻沒有這種困擾——事實上,若非自身真氣在定靜凝神上頗有奇效,以他眼下的心境,就算勉強入了定,修行起來也只會是事倍功半——也正靠著那份定靜功夫和多年來經玄寒真氣溫養拓寬的的經脈氣海,白冽予在修習枯海訣上的進展即便用「一日千里」形容都不為過,短短七日便由全無根基邁入二層巔峰,只要穩固境界衝關成功,便能幫助東方煜脫離禁制的折磨。
只是事情的進展雖稱得上順利,白冽予心底卻始終存著一絲不安。原因無他:要想做出合理而正確的判斷,便需得儘可能掌握相應的情報以利推演。可眼下他所知道的一切,不論是關清遠的目的、手段,甚至關於枯海訣的認識都是源自於長者單方面的說詞,而他卻沒有機會、也沒有任何物件可以求證。以他幾度和長者交手的經驗來看,期待對方據實全盤以告根本無異於緣木求魚的——但在無法同外界取得任何聯絡的情況下,即便關清遠對他有所欺瞞,他也無從得知。
若無法獲得其他的情報來源,要想判斷出長者所隱瞞的訊息,自然只能靠著既有的線索分析推斷了……可如今的他最欠缺的,卻偏偏正是這份餘裕和冷靜。
一旦放任自己陷入思緒當中,他的心,便不免要落到此刻仍禁受著禁制之苦的東方煜身上,而連同那份看著情人發作卻無計可施的無力感,輕而易舉地便將他的情緒拖入低谷。
而像這樣打從心底感到冰寒、感到無助,就好像整個人被黑暗徹底吞噬般的感覺,白冽予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因為煜的陪伴。
數不清有多少次了……不論是他遇到瓶頸、抑或是面臨到極深的挫敗——例如行雲寨的滅亡——之時,幫助他從那樣的困境中脫出的,一直都是煜。若沒有那份溫暖、那份包容、那份體諒,他甚至無法走出十多年前喪母的陰影,無法擁有那份寬闊、明朗的心境……
可如今,那個一直支援、陪伴著他的人卻為他所累,日夜遭受著非人的折磨,而他……卻沒有辦法像以往情人對他做的那般,無時無刻地在旁相伴照料——煜甚至不許他在禁制發作時在旁陪伴,就怕自身會在失控下重蹈先前的覆轍又一次傷了他。所以他只能藉著行功來轉移自個兒的心思、不讓情緒繼續墮入那無底的深淵,然後在每一次暫歇時竭力忍下滿心的泫然強打起精神前往探視對方、然後在每一次禁制發作時強逼自己留在屏風後頭,咬緊牙關默默聽著那一聲聲仿若撕裂心肺的慘嚎。
而每聽上一趟,便心碎一回。
他不允許自己掉淚,卻也同樣無法排解那份於心底日漸積聚的痛苦、無助和懊悔。過於強烈而負面的情緒就這樣緊緊縈繞於胸,而讓他明知不該,整個心境卻依舊無法遏制地一步步為那樣濃沉的黑暗所吞噬、佔據。
又一個周天行功過後,察覺自身心緒已有了幾分不穩的跡象,白冽予無聲一嘆,卻也只得放棄原先繼續衝關的打算就此收了功……原先緊閉的幽眸淺睜,透著的卻已不再是往昔的無波淡然,而是過於濃沉的陰翳。
但他旋即逼自己壓抑下湧生心底的黑暗、藏住了眸中由痛悔與自責交織而成的色彩……一個深呼吸過後,無雙容顏之上帶著的,已是熟悉的淡然和自若。
雙足落地下了用以練功調息的軟榻,白冽予繞過屏風進了內室——在他的刻意施為下,這連番動作竟是連些許聲響都不曾帶起——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