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的音聲至末已是哽咽,曾因突來的昏迷而中斷的淚水,亦再次滿溢著滑下了面頰……青年僵硬著身子含淚怒視著面前的西門曄,可得著的,卻只是對方無比堅決的一句:「不行。」
「你——」
「你還不懂嗎,冱羽?這件事從頭到尾便是海天門、便是西門陽的陰謀。他們許是因咱們先前的調查而察覺了異樣,這才以陸濤為餌引你出來。不論是四處吆喝著要處決人犯、或是極其惡劣地暴屍城頭都是引你上鉤的陷阱。你若去了,只怕還沒能放下陸濤的屍身,就先給西門陽埋伏的人手——」
「那又如何?」
可西門曄說服的言詞未盡,便已為凌冱羽略顯急促卻又冰冷異常的一句反問打了斷。入耳的言詞令男人不由得微微一震,但見青年迷濛的淚眼中閃過一沫決絕、唇畔更已是一抹自嘲的笑意勾起:
「我這條命本就是陸伯伯救回來的,就是還了他又如何?你若不讓,就休怪我動手了!」
音聲初落,已暗自蓄勁的青年已是一掌擊出,竟是存著挾西門曄一起破門脫身的打算!明白這點,西門曄心下一緊,左手一抬一翻化解力道同時攫獲了青年右腕,有些急切地一喚道:「冱羽!」
只是還沒等他接續著說些什麼,右腕被擒的凌冱羽卻已猛地矮身靠前,卻是欲以整個身子的力道撞入西門曄懷中逼他放棄。饒是西門曄修為深厚,面對青年如此攻擊亦感十分棘手,只得一個千斤墜穩住下盤、同時將擒著青年右腕的掌一拉一帶,硬生生以力帶力弄偏了青年那一靠之勢的方向。後者見狀當即借勢旋身變招一腳踢向他腰際,不想這一式方起,便因西門曄先一步帶往他腰部的力道而戛然休止——
他的身子,已又一次半強迫地給西門曄攬入了懷中。
陡然緊密貼合的軀體讓任何招式都無了施展的餘地。凌冱羽心焦之下便待使勁掙開,可那雙緊摟於腰身的臂膀卻有若鐵鑄、牢牢地將彼此壓制得再無一絲空隙。幾番掙扎無果的青年因而朝對方投以了一個憤恨的目光,不想對上的,卻是一雙蘊涵著深深自責與憐惜的眸……
透過彼此相望的眼傳遞入心的情緒令瞧著的青年不由得為之一顫,雖旋即本能地別開了視線,掙扎的力道卻已減弱了少許。
「莫要管我了。」
凌冱羽低聲道,敘述的話音哽咽卻又堅決,「你阻得了我一時,阻不了我一世。除非你打算像當初押著我北上那樣封鎖我的真氣並以鐐銬加身,否則只要讓我覷得了任何空隙,我都會想方設法地前去——」
「冱羽!」
見青年如此冥頑不靈,西門曄心下急切,終忍不住略為拔高了音聲、語調無比沉痛:「你以為看你白白去送死,陸前輩會高興麼?在行雲寨的時候,即便他身處劣勢,唯一惦著的也依然是——」
「你還敢和我提行雲寨?」
因對方的話語而不可免地再次憶起了同長輩的最後一次見面,憶起了那已永遠消逝的、滔天的火光下殷殷期盼的慈和麵容,凌冱羽只覺胸口一陣劇痛漫開,連月來刻意忽視、埋藏著的情緒,亦再難壓抑地爆發了出——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那該死的計劃,陸伯伯又豈會身陷囹圄、任人宰割?是你滅了行雲寨!是你擒下了陸伯伯!若不是你,一切何至於此?陸伯伯又何至於死?而你卻來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高興?」
「那麼,你認為陸前輩會因為你去送死而高興麼?以你對陸前輩的認識、以陸前輩對你的關愛,你認為他會願意讓你去做傻事麼?」
即便那入耳的話語句句誅心,即便心底已因那不容逃避的指責而不住淌血,西門曄卻仍逼自己儘可能地冷靜了音聲出言回問道,「退一步說,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你說要將命還了他,可那般憑一時血氣愚蠢跳入陷阱的輕賤死法,值得上陸前輩一輩子為道義而戰的性命麼?」
他所言本就句句在理,如今一番質問下來,那鏗鏘有力的話語更有若連串重擊,硬是迫得氣頭上的青年徹底無了音聲,便是雙唇幾度張闔想再說些什麼,最終亦在無言可辯下緊緊抿了上……令人窒息的沉默瀰漫於僵持的二人間,直到那清俊面龐上一度浮現的紅潮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褪去,而終餘下了那一如初時的蒼白容色,以及始終未曾停歇的淚為止。
瞧著如此、感覺到懷中軀體掙扎的力道已徹底散去,滿心憐惜歉疚的西門曄才空出了一隻手,無比輕柔地撫上了青年面頰、抹去了那不住滑落的串串淚珠。
「冱羽……前輩的遺體,我會盡一切辦法制造聲勢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