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雪天分別以來,已有半年沒有相見,這半年裡,我避免著去回憶他的樣貌,和過去相處的一切記憶。我深畏心中桎梏,懼怕幻覺帶來的誘惑墮我入深淵,而這半年的塵封帶來的結果,卻是讓我意識到,我是如此地想見他,即使是一眼,已經足夠心悸。
不能相認,我異常清醒地告誡自己,不能再往前了。
但是那人卻在刺眼的陽光中轉過身來——
明眸狠戾,眼角硃砂。
相撞的視線裡沒有任何熟悉的悸動。
這根本不是鳳堯。
“聞妥!”
我胸中激憤失望堵得發漲,扯過聞妥的領子恨不得把他立刻扔去黑曜林,那人沒瞧見過我如斯兇相,兩腿發軟地嚇癱了下來。我手上勁道極大,他晃了兩下,手指顫顫巍巍往後面指了一指,顫聲道:“瞧,瞧……沈,沈護法的船來了……右護法……饒命……”
沈雪隱,我從沒像此刻一般惱怒了這個名字,如果沒有當初的設局,我又怎麼可能叛教來到這個鬼地方,做著什麼鬼護法,弄得一身狼狽,連鳳堯的臉都不敢去想!
我忿然轉過頭,看到遠處果然駛來了沈雪隱的行船,但是下一刻卻忽然僵在原地。
沈雪隱被劍抵著制在船頭,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什麼意味,站在他身後的挾持之人烏髮如墨,豔紅衣衫被風揚起,湖上的烈風灌滿了他繁冗的長袍。
是鳳堯。
三十九 重逢
如果一個人能輕易地辨認你,感知你,那麼在不能相認的時刻,你能做的便只有卑鄙地藏匿。湖畔人數不少,眼見沈雪隱被挾持,暗衛們更是混亂一片,我趁機將外袍一除,抓過了聞妥的侍從服往身上系過,便虛晃身形隱入了侍從隊伍裡。
從交錯的背影之間看去,鳳堯挾持了沈雪隱下了船,那人瘦削了不少,眼底的陰影更深了,我一直很迷戀他穿紅衣之時的白皙之態,但如今晴陽之下紅衣依然灼灼,紅衣人卻因缺少血色,明顯憔悴了不少。
那種窒悶的感覺,好像被誰捏緊了心臟一般,我呼吸困難地滯痛了一會兒,卻是不敢再把目光停留過久了。
“沈護法!”暗衛們焦急往前救助,卻被沈雪隱稍一揚手製止。
“鳳掌門,”沈雪隱任鳳堯擒制,內息也隱藏得極好,看來他此時的面具,仍是不懂武術的紅梅公子,“我已帶你來不神谷,既已踐言,還望撤去刀劍之物。”
鳳堯將劍抵得貼近,怒聲道:“雲華在哪!”
我驚了一驚,沒料到他居然是來尋我的,他來到不神谷,為的不應該是罩陽神功麼?
“我只答應鳳掌門尋到雲華所在,至於他肯不肯見你,這便不由我左右了。”
“他若被你們挾持,自然無法見我!”
沈雪隱輕輕一笑,目光若有似無地往我這邊投射過來:“鳳掌門真是護犢情深,叫人心生感佩,沒想到半年來一直守在紅梅茶莊外,如此愛徒心切,致使形容蕭條,雲華若是知曉了,怕是要心痛難當了吧。”
他這半年,竟然都在洛陽等我……我險些調控不住內息,而那人像是感應到一般,視線往兩邊迫切地看過來,讓我猝不及防地低下了頭。
沈雪隱往前擋了一擋:“不過,他即便是知曉了,也不會願意來見你,因為他的世界,早就變得不同了。”
鳳堯像是被踩到什麼痛腳,劍刃一橫就靠上了沈雪隱的脖頸:“我們師徒之間的事情,根本無需外人插嘴!若與不神谷無關,罩陽神功怎麼可能出現在裂天池,雲華又怎麼可能半年都杳無音訊!”
“為何鳳掌門總是一口咬定是我強行挾持?”沈雪隱的聲音與剛才不同,帶了點嘲諷的挑釁意味,“如果是他情願跟我離開,鳳掌門還會這般咄咄逼人麼?還是說,鳳掌門其實也難掩心虛,不得不以此作為藉口,來為你們那‘師徒深情’開脫呢?”
“一派胡言!”鳳堯情急之下手下用力,沈雪隱的脖頸面板便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叮”得一聲,一道暗器筆直髮出,鳳堯揮袖一拂,躲避的空隙劍身一空,烏蓮快步迎上,三兩招就將他逼退數步。沈雪隱皺了皺眉,看著身前的背影沒有說話,我在侍從堆裡頓時緊蹙起來,如果對手是烏蓮,鳳堯的危險就太未知了,那人陰狠毒辣,蠱類暗器都操縱自如,鳳堯那種直線型攻擊的方式,根本不適合周旋。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那名錯認的紅衣男人如今一副坐看好戲的樣子,湖畔此時還有不少前來的江湖中人,直陽宮樹敵頗多,真要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