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胤礽失眠了,躺在床上;腦中濃稠得如一團漿糊,理不出頭緒。
他所煩所想者有一大部分是那個給予自己心靈慰藉的孩子;卻也有關於自己的未來。
黑暗的;看不清道路。實則,也許他早已清楚,他已站在懸崖邊緣,很快便要無路可走。
那個人;可以因他而懷疑並無過多利益衝突的愛子,可見對於他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他與康熙之間的裂痕太大,早已升級為言語、乃至武力衝突;本無法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康熙的那一次復立,可以說是對他仍有那麼一絲父子之情,但更多考慮到的,恐怕只是他作為皇帝的利益。
為了維持年長皇子權力的平衡,朝中皇子派系的暫時穩固。
胤礽雖因著身份高貴自小便有些許自負,但他並不愚蠢,尤其是在他剝離了父子兄弟的假象之後,頭腦格外清醒。
如今的他看似仍然聖眷不衰,實則,從承祜的事件中,他便早已直到,自己已無路可走。
奇怪的,認識到這一點,他居然沒有想象中的絕望或是暴跳如雷,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釋然,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等待著一個已知的結局。
這一晚上,他遣退了伺候的眾人,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寢宮,就著桌案上的紅燭,一字一字地抄寫著一本佛經。
這一生他爭過,奪過,他也曾如同世間的好男兒、大丈夫一般渴望將那至高皇權攬入懷中;也曾夢入鐵馬冰河,夢想著終有一日能叱吒風雲,鐵騎踏遍萬千河山;也曾夢想過復興華夏文化,做一個文治武功的君主。
可他敗了,敗給了自己多疑而矛盾的父皇,敗給了自己野心勃勃的兄弟,也敗給了……自己的欲…望和喪失的自制力。
燭油低落,望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昏黃的紙張上一行行漂亮而又犀利的字型,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就如同他的人一般犀利。
皇宮之中,會如同他一般鋒芒畢露的,恐怕寥寥無幾,至少所有人都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用以緩衝的無害面具,反倒是他這個一直被捧著寵著的太子,保留了最多的真性情。
【胤礽】剛剛如廁回來,打著呵欠,懶洋洋道:“怎麼,還不睡,在完成皇上給你佈置的功課,好等著他像哄小孩兒似的給你一句誇獎或給你一顆糖吃?”
“你的嘴,有時真的很討厭。”淡淡地將筆擱置在一旁,胤礽自顧自地研著墨,重新抽出一張空白的宣紙。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按你這般說法,你豈不是在嫌自己的嘴討厭?”【胤礽】走到胤礽的面前,伸手一抽,眼前是一張墨跡尚未乾透的《大藏經》,抄得密密麻麻,兼【胤礽】對佛理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一時之間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眼睛酸澀:“活像鬼畫符!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也研究起佛法來了!”
“你說,若我向我皇瑪法學習——與去汗阿瑪說我想常伴青燈古佛——他會有何反應?”
“保守估計,打斷你的腿是最輕了。”【胤礽】以為面前之人果真有此想法,忙用手貼上了他的額頭:“沒燒壞腦子?”
“你才燒壞了腦子!”胤礽一手把放在自己額上的爪子拍掉,懨懨地道:“孤不過是明哲保身。”
“喲,不錯,還懂得明哲保身了,有長進。”【胤礽】略微寬了心,便也有了與胤礽拌嘴的心情。他將手背在腦後,涼涼地道:“不過,我可得提醒你。你不比雍親王。你是一國太子,毓慶宮沒田給你種,沒佛給你參。你若真參佛去了,便是打了皇上的臉,打了皇室的臉。你說,你所犯下的罪過可大?”
【胤礽】從不稱康熙為阿瑪,一則,這一個確確實實不是他的阿瑪,二則,他自認父子情斷之後就再也沒有阿瑪。
只是,他雖處處看面前的胤礽不順眼,但到底,他與‘他’有著道不盡的牽連。看著另一個自己再一次隕落塵泥,這滋味,不好受,無論經過多少次,都無法習慣。
“最後的決定權在你手裡。大不了就是個圈禁,康熙……總不會要了你的命。”難得的,【胤礽】竟嘆了口氣,和顏悅色地對著胤礽說完這些話,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弄得胤礽自己都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胤礽】老臉一紅,“做什麼這麼看著我?我也是曾經有過關心的人的!好了,你慢慢糾結著吧,我再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個孩子,他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竟然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等他把他找回來,定要把他壓在桌案上,狠狠地打PP。
也許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