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它了,你走吧,就此別過。”周敏順手撈起身邊的衣服,拋還給他。
吳闊接了衣服,上前一步。
周敏見狀,一把拔出口中之物,笛子上的涎水混了血絲,絲絲掛掛的落下。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整根吞下去,說到做到。”言畢,又將羌笛插進嘴裡,這次埋得極深,一端卡在喉嚨,面色由紅轉白,眼見快要斷氣似的。
二月二,龍抬頭。本是春耕將始的日子,但因為黃河決溢,兩岸已成澤國,田舍被淹,無數人流離失所。
因為每日佈施粥飯,洛陽白馬寺聚集災民無數。
縱然白馬寺是千年古剎,名望大家底厚,但災荒之年也經不住這麼吃。於是粥,一日薄於一日;住持的臉,也一日苦於一日。
黃昏時分,眾僧聚在大佛殿內開會,為了省油,人到齊了便吹燈。一團漆黑中,只聽住持苦有大師發話道:“這樣吧,從明天開始,留幾個在寺裡做飯,其他人都出去化緣。”
“眼下兵荒馬亂,整個洛陽城,當官的有錢的都跑光了。化緣,恐怕也化不出什麼來。”下面馬上有人訴苦。
“近的不行,可以跑遠點。”有人表示支援方丈,“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我看,不如將實情告知災民,遣散他們算了。”也有人出主意道。
“阿彌陀佛,佛門中人當濟世為懷。”伙房的師傅表態道,“從明日開始,寺中伙食減半,總還能再撐個十天半月。”
下面齊唸佛號,表示同意。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眾人散去後,苦有一人留在殿內。
月色下,佛像金身泛出淡淡華光來。無燈無火,也看得清菩薩模樣。
五更,落燁進殿,拿了蒲團坐到苦有身邊。“天亮我便出城,往南走,那裡沒有受災,也還比較太平。”
“也好,不過……”老和尚遲疑了下,才道,“我希望,你能帶走一部分災民。”
“這是為何?方丈。”落燁不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苦有打個合十,轉身道,“還記得當年火燒白馬寺的慘劇麼,老衲實在不想歷史重演。”
落燁聞言不語。戰亂時期,當地人曾進寺避禍,卻被敵人縱火燒寺,死傷無數。
“你多帶幾個師兄弟,沿途護送災民,南下避難去吧。”老和尚說罷,一邊口中誦經,一邊起身出殿。
時逢寺內早課,殿中撞鐘報時,鐘聲悠揚,響徹入雲。
☆、化緣
在主持苦有大師的勸說下,終於有部分人願意逃荒,隨落燁他們離開白馬寺。因為河南境內局勢太亂,這幾百人打算先往東,進入京師後再南下。
沿途不斷有災民加入,隊伍很快發展到近千人。人多負擔重,快到徐州時錢糧所剩無幾,實在走不下去,只好暫且安頓下來。
落燁一人,先行去徐州打探。一打聽,原來吳闊的南下大軍在附近被伏擊,如今兩軍對恃,就在不遠處。
“大師你還是趁早走吧,城內早被他們搜刮過,毛都不剩一根了。”有人好心勸道。
落燁在城裡晃了一圈,果然各家門戶緊閉,蕭條情境一如洛陽。出城時,日已偏西。他躊躇半天,終於還是跟人打聽了位置,往軍營方向走去。
應天城易攻難守,留在那裡與敵人交鋒非明智之舉。所以北上迎擊吳闊大軍,再順勢直搗京城,是周櫟的計劃。
吳闊雖然中了埋伏,吃了個大虧,但之後便死守嚴防。兩軍對壘已久,周櫟這邊再也沒佔到便宜。眼看天氣漸熱,北方人吃不消,季無戈正急得發愁。
“稟報,有個和尚在外面,說是將軍的舊識。”
“什麼和尚?”季無戈正邊啃乾糧邊看地圖,頭也不抬,不耐煩道。
“他說他自洛陽而來,叫落……”
“叫他進來。”沒等衛兵答完,季無戈便吩咐道。
落燁被引入一頂軍帳,裡面只季無戈一個,並無閒雜人等。
“阿彌陀佛,季將軍別來無恙。”見了對方,落燁先行禮道。
季無戈到底行伍出身,不願囉嗦,直截了當道:“你膽子真不小,皇上差人送你去的洛陽,你怎麼敢自己跑回來?”
“將軍可知道河南受災?”於是落燁也開門見山。
“是。但是,難道白馬寺……”
“白馬寺無事。”
“那你出來幹嘛?”季無戈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