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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他掐著一把地上的泥土目不轉睛,不由問道:“怎麼了嗎?”

柳斷笛抓著土送至蘇偃面前,道:“你瞧,這土壤顏色呈黑,溼潤而不潮,分明是屬肥沃一類。”

蘇偃就著柳斷笛的手,上去捏了捏便點頭,“確實如此。可籌南一帶雨水通多,況且不久前剛剛經歷洪災,溼潤泛黑並不如何奇怪。”

柳斷笛又道:“你這個看法,到也說得通。不過你仔細想想,前些天曆經洪災的確沒錯,可截至今日卻已有一段時日。如今天氣處在深秋至冬至期間,陽光雨水並不穩定。可無論陽光還是雨水,定是覆繞整塊地的。暴陽晝日,又加風霜晝夜,如此更替下來土色怎會泛黑?現在時節乾燥,土壤浸了水,稀釋得快,若本質不肥沃,一定是幹而泛黃的。”

蘇偃想罷,直覺得這些足夠推翻他方才言論,簡直毫無反駁的餘地。

柳斷笛擱下泥土,撣撣袖口手臂上的灰塵,環視了四周,卻又感覺不大對勁。

地上的確滿是豐潤肥沃的黑質土壤。可柳斷笛越往裡面走,越發現一些零零星星的乾涸土質。雖然是一片一片,但若是拼湊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區域。

柳斷笛不禁皺眉。

蘇偃似乎也注意到,可他雖有些這方面的常識,卻也是知而不精。便想去問問柳斷笛,他見柳斷笛稍皺眉頭,便知他估計是犯了難。

這時忽然起了風,卷著地上少許土渣一齊颳了去。一片闊土上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遮風的,遍地都是倒塌的房屋與樹木。一陣風吹得幾人涼颼颼的,卻愈演愈烈,沒有停下的趨勢。蘇偃聽到柳斷笛咳嗽幾聲,忙去牽他的手,底下卻觸到一片冰冷,這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將那裘衣給脫了。蘇偃不住想要埋怨,但終還是忍下。

蘇偃知他體質及其畏寒,底子又不怎麼好,於是不敢讓他站在風裡久站。

“怕是要變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的好。”

柳斷笛凍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點過頭便由著蘇偃將他迅速塞進轎裡。

沿路柳斷笛一直窩在一邊,才緩過些勁兒來。

外頭轎伕身體強壯,不覺得怎樣寒冷,也可能是早就習以為常。迎著風快步行走,反倒生出一身熱汗來。對於這點,柳斷笛很為奇怪,巡撫明知抬轎顯不如馬車來得快,卻硬備了轎。起初他還以為是這處草麥不盛,不好圈養的緣故,但現下明瞭之後,似乎並非那樣。方才冷的幾乎意識都快末盡了,現下好容易感到知覺回暖,他便又開始悄悄琢磨。

好在轎伕腳勁兒十足,本要一個時辰才能走完的路愣是縮短了不少。這次蘇偃看緊了柳斷笛,沒讓他再一個不留神丟了裘衣。但又見到柳斷笛一下車就過去視察,蘇偃便哭笑不得。這人真不枉為好了傷疤忘了疼那一型兒,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似的。

士卒們動作很快,前後相隔的時間內,便在靠牆處搭了兩張五丈左右寬高的雨棚。也已經架了柴火,火上烤的是一口大鍋,鍋中煮著白乎乎的粥。有不少人圍在棚臺前推擠,但均被另外幾名士卒強力攔下,不知是他們餓的久了不大有力氣,還是士兵推搡的力道過大,竟有幾人摔在地上。柳斷笛忙要上去制止,但被蘇偃截下。蘇偃牢牢扣住他的手腕道:“民間便是如此。為官若太過仁慈,定不會有好結果。”

柳斷笛只能瞧著他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任由士卒趕去一旁的角落中窩著。他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悲哀。蘇偃松開他的手,意示他可以過去了。

那邊一直站著指使的兵將想要舒展筋骨,猛然蹙見二位欽差,便差人看好鍋中的粥,自己過來迎見。

蘇偃免了他的禮,只問:“怎麼都把人聚到這裡來了?”

將領道:“回四皇子,是巡撫大人的意思。發災過後,大家各無居所,散在別處反而不安全,在這裡好歹相互有個照應。”

蘇偃點了頭,心道這巡撫也總算是作對一件事。望望四周,的確搭了不少帳子,便又問:“幾日了?”

“從剛開始集人,到今日,大概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柳斷笛聽那將領說完,忽然接過話,“都在這裡不曾走動麼?”

“是的,”將領見柳斷笛神色稍黯,便又道:“以前都是從巡撫大人那裡運糧,量數有限制,幾乎每人每天分不到三碗,便決定大家輪著喝粥。不過現在二位大人由京帶來的糧食,至少夠半個月的伙食。”

柳斷笛本想再問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打住。皇帝派來的賑災糧不止一次,而且絕不在少數,為何運達籌南就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