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門格爾不在醫院,但這樣明目張膽的真的不要緊嗎?雖然有點介懷,可是看霍克爾一臉篤定,我又放心了。
就這樣,於十月的尾梢,我在霍克爾的別墅裡迎來了三個多月來,第一個無所事事的早晨。
早餐在床上吃得很愜意,過了十點才慢吞吞地下樓,霍克爾的僕人和警衛都訓練有素,沒有人問起我的來歷和留宿的原因。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幫著霍克爾在壁爐邊整理他的禮物,軍官們送的東西大多乏善可陳,除了一座別緻的檯燈。銀質的底座是納粹鍾情的鷹翼蛇杖造型,頂端打著惹人厭的「卍」字。
當然我指的不是這些,而是它的燈罩……
那是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膜,上面繪著兩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摸起來細膩柔滑還很有彈性,簡直就像某種生物的面板。
「艾倫。」霍克爾喚我,他回過頭看到我正在擺弄燈罩,臉色陡然一變,急忙拍開我的手,喝道:「別碰!」
我被霍克爾嚇了一大跳,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抓過它將其丟進了壁爐裡。
眼看著這件幾乎稱得上「藝術品」的燈罩瞬間付之一炬,一陣失神,回過魂我怔怔地發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那是不乾淨的東西,會弄髒了你的手。」霍克爾回答時,凝重的表情漸漸軟化下來,「艾倫,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跟我過來一下好嗎?」
這分明是在轉移話題!我皺起眉頭想要問個明白,霍克爾卻不由分說牽著我,將我拉進書房。
他捉住我的手,把一樣東西塞進了掌心。
「什麼?」我被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弄得胡塗了。攤開一看,是塊乾淨的男用手帕,裡面裹著一隻風乾的兔腳〈注十〉。
「送給你的。」霍克爾輕聲道,望我的眼神有些靦腆。
可惡……昨天晚上折騰了那麼久都不知道害臊的人,現在卻裝得像個情竇初開的中學生——害得我都臉紅了!
「哦……」吶吶地應了一聲,我把兔腳包好,小心地收進口袋。昂起頭,霍克爾吻了吻我的鼻樑。
「可能的話,真不想那麼快就讓你回去,」他輕輕嘆息道,「我不在的時候,但願它能給你帶來好運。」
「你要去哪裡?」
「薩克森豪森〈注十一〉,和中校一起去參加一個會議。」
「什麼時候出發?」
「今天晚上。」
我的心頭一沉:「那……要去多久?」
「二十幾天吧。」
這麼久?
聽到這個回答,悵然若失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擰緊了眉,忿忿不平道:「又要用什麼新花樣去折磨俘虜和囚犯嗎?這種暴行再繼續下去,你們遲早會下地獄的!」
「這是沒辦法的,」霍克爾輕撫著我的臉頰,道:「上頭決定好的事,總要有人去執行。」
「可是你……」就不能不去做那些殘酷的事情嗎?
話到嘴邊,我沒有說出口,不過端視我的男人卻心領神會。
「就算我不做,也會有其它人做。」
霍克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許惆悵,我驚疑地抬起頭,看到他臉上無奈的表情。
「有些事,人力無法抗衡。」
的確,霍克爾只是一介副官,許可權再大也不能逾越一定限制;而且為了在集中營保全我,他已經觸犯了諸多禁忌,做得夠仁至義盡了,我不能再勉強他,去挽救更多的人。
「我明白了。」
說罷,霍克爾掬起我的手,親了親手指的部分,微笑道:「等我回來吧,艾倫……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集中營裡,依舊是一派死氣沉沉。
蕭條的景象,難聞的屍臭,面無表情的黨衛軍看守和骨瘦如柴、兩眼無神的囚犯們——與我離開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送我回醫院之後,霍克爾便去政治處報到了,他們晚上就要動身離開奧斯維辛,明早便能抵達德波邊境。
雖然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不過並沒有多少時間供我多愁善感,很快,我又擔起一個「保育員」的職責,重新忙碌起來。
接著,就在霍克爾離開的第三天,我和十幾個助理醫生被比克瑙分營的副主任醫生叫進了辦公室。
「門格爾醫生恐怕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能回來了……可是醫院的秩序仍要維持,工作也要繼續,任何人都不能懈怠!」
冗長的訓話完畢之後,我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