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乖巧得好似先前耍賴的人是錯覺樣。不過卻不肯鬆開我的手,唯恐我憑空消失了樣。我也不掙開,就那麼牽著他的手往直升機邊走。
花非花已經早一步先上機了,阿青也坐進了駕駛室,很好。扶著修硯上了機後,他轉回身來笑盈盈地二度對我伸了手。
這次,我沒有再回應。
“修硯,你先走。”
我的孩子呵,永遠都是那般地警醒與聰慧。那一瞬間,他該是明白過來,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得乾淨。惶恐與失措,那是我最先看到的回應,他知道,我要拋下他了。
花非花的反應不錯,趕在修硯跳下飛機前搶先一步關上了艙門。修硯在裡面,瘋了樣拍打艙門,花非花試著阻止時,反被胡亂地揮了幾巴掌。
我就站在原處,看著他。
這一次,我看到了憤怒。他憤怒地拍打著艙門,憤怒地看著我。如果沒有眼淚,或許我能接受得輕鬆些。
可是他在哭。
他的憤怒,還裹著濃重的絕望。
飛機終究還是起飛了,帶著我的孩子我的命上了高空。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遠,心都被剜了出來。
我知道,終有一天會後悔自己今天做的決定。不,不對,我已經後悔了。第二次,竟是第二次親手送走我的至愛。第一次送走他,耗盡了二十年的光陰才把他找回來。
這次,會是多久?
無意裡,我好似賭上了自個兒的命。
再回到書房時,總覺房子空了。還是掀了窗簾來看,外面還是同樣的景緻同樣的人。不過,很快,我知道,很快,這一切就不會再存在了。
那時與那家祖宅,很快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
四十分鐘後,開始有車隊魚貫而入。而我的悲秋情節也揮霍得差不多了,真正時間剛剛好。當為首的車子停下來時,下來的,是幾日不見的六九。看起來氣色不錯,想必先前幾日過得異常舒適。
他下了車也不急著進來,而是靠在車邊眯了眼抬頭看。我站在窗內,他在窗外。
他在微笑。
六九,葉修禮,同樣是我養大的孩子,按照我的喜好成長起來的Doll,這盤棋中變數最大的一個存在。
一個,次品。
我也笑,鬆了窗簾,隔斷他的視線,然後按下手中控制器的按鈕。
爆炸,會從大門開始。當初在檢修老宅時,順手在四周埋下了足量的炸藥。得益於阿青的精湛技藝,點爆後會如同骨牌樣次第開始而不是瞬間將一座宅子轟成粉。而那點間隙,會是我逃命的一絲生機。
這一場爆炸威力不錯,輝煌了近百年的宅子碎成了粉,被宅子栓了一生的僕人們也輕鬆走上了來生路。我逃出來坐進了宅子外不遠處的車內,有些狼狽,卻輕鬆了不少。
那宅子那人同樣拴了我半生,如今沒了,我解脫了。
不過那輕鬆也只維持幾分鐘而已。一場算計好的爆炸能炸死所有人,但不會輕易抹掉六九。棋才走一半,還差一著。
所以,在我對著後視鏡擦淨臉上的塵土時,不意外瞧見同樣狼狽的六九從濃煙中跑出來,連帶著有更多的車子從遠處呼嘯而來。
我是那時。
怎麼可以讓他們失望?
啟動車子衝上路基後,後面的人開始追上來。一路都在疾馳,你追我趕的,倒有點好萊塢追車大戲的錯覺。不過主角換成我後就有點笑不出來了。平日裡習慣了司機在旁,難得摸一次方向盤還要來一場亡命飛車,實在難為我這把老骨頭。
幸虧往郊外走的路上行人不多,這才免了禍害旁人的可能。車子一路尖叫著往前衝,最後還是在被追上前停了下來。我選的路不錯,單行道,有去無回的,到了山頂後路也到了盡頭,前面,嗯,是峭壁。
峭壁下面,是很囂張的海。
小心翼翼地把車子調回頭來時,後面的追兵們已經上來了。也算他們有禮數,知道把車子停在十米開外處。六九還是第一個下了車,滿身滿臉的土。
真是平白糟蹋了他的好皮相。
出於禮貌,我也跟著下了車,懶得動,索性靠在車邊,順便點只煙。想想也覺得滑稽,修硯在身邊時,為了顧及他的感受,所有他不愛的東西我全部拋掉,就連煙也堅決不碰一下,好似把那時劈成了兩半,只留下好看的。反倒是對著六九時,才能真正得嘗所欲,無所忌諱。
老天真是喜歡開玩笑。
六九走過來,熟練地點了火湊到我跟前。順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