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穩跪在書桌前,人瞧著有些狼狽,衣服也夠髒,不過,精神頭倒是不錯。
我很滿意。
“爺,您從來沒說過路上小心這四個字。所以,那日您開口後,我便私自裡認定您是在吩咐我藉機離開埠口。拋下爺,沒有盡到一個屬下的責任而私自跑回來,如果是屬下猜錯了爺的意思,爺要殺要剮屬下絕不說一個不字。”
所以說,這些年來,葉修禮能做到我的馬前炮,卻只有阿青,能真正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你做得很好,我要感謝你留住了自己的命。起來吧,跪這麼久,也該累了。”
阿青起了身,規規矩矩站到了一邊。
明知道坐下會讓羸弱的身子得來片刻安逸,我卻還是鬼使神差樣走到了窗邊。經年不曾拉開的窗簾,厚重地了無生氣。掀開了一角往外瞥時,整個前院的風景悉數入了眼底。
“爺,屬下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那種情況下支走我?如果不走,您也不會…”
“六九想要看到我的狼狽,我便做給他看。只是這樣,還不夠,要再狼狽些,才能滿足他看戲的慾望。”
“爺的意思是?”
“戲,不過唱了一半,還要繼續唱下去才對得起眾位看客們。”
放了窗簾回到桌邊,抽屜拉開後,藏在角落裡快要被人遺忘的開關觸發器上面都隱約落了塵土。
“如果我估計得沒錯,六九應該在來得路上了。海邊那套觀景房空了太久,是時候有人住進去添添人氣了。阿青,待會準備好,送葉少爺他們過去。”
“那爺您?”
“我自然是等你回來。”
回來之後,才能把戲唱完。
☆、章回 十六
透過窗戶看出去,不會錯過院子裡的分毫。門口那兩棵梧桐充當侍衛樣站了很多年,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也被下人們修剪得規規矩矩。有人在打掃,有人在清理,有人在栽種,有人在看。
在看的人,是我。
這幢宅子,拴了我四十年。說不出愛也談不得恨,好似它本該就在這裡,我也在這裡。它活著,我活著,我死了,它還能繼續活。
呵,這個世間,向來都是一種很奇妙的存在。
“爺,已經佈置妥當了,不過,小少爺不肯上飛機。”
阿青在我身後,說道著不用猜也猜得到的事實。
放了窗簾轉回身來,倒是不難瞧出他臉上寫著的難言之隱。其實,阿青真正算得上個漢子,有擔當,最重要的是,情義二字刻進了骨子裡。如果不是因為身份懸殊,或許,我們該是能做一對好兄弟。
“我決定的事,就勢必要做到的,與其擔心我的安危,倒不如做好你自己的本職,那才算是真正幫助我。”
阿青啜了下唇,喉結上下動了半晌,到底還是閉了嘴沒吭聲。
“行了,先去後邊停機坪,要請我們的小少爺上飛機才好。”
我笑笑,當先出了書房。一路走到後院停機坪時,一點都不意外瞧見抱著樹不肯撒手的修硯,臉皺成包子,憋得紅不說,眼裡還含了一泡淚,將掉未掉的,說不出的委屈。遠遠瞅見我來了,呼啦一下鬆了手一路小跑著就衝了來。
差點把我撞翻了都。
撲到我身上了還不肯罷休,乾脆手腳並用的死死巴住了,跟個八爪魚樣,叫人哭笑不得。我也不客氣,一巴掌就招呼上小少爺的尊臀。
“小豬,又使什麼性子?我不過晚來一會,怎麼就不肯上機了?”
修硯不聲不吭的,只拿腦袋在我肩頭上滾,擺明在撒嬌耍賴外加賣委屈。後面花非花一直目不轉睛地瞪著瞧,臉快成綠的。
我挺受用。
“行了,哥哥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上飛機走吧。之後咱們就去海邊住下來,你肯定喜歡。”
修硯這才慢吞吞地抬了頭,直愣愣地看回來,眼裡亮得像要燒起來樣。
燒得我一陣心疼。
於是,我低下頭去親他。柔軟的唇,甜美得讓人慾罷不能,讓人,讓我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是了,我愛著的孩子,愛到想要把他全部吃進腹中,連骨頭都想要嚼碎了揉進血肉中。我知道我是變態,更知道,愛他愛到甚於變態。
不想停下來,可是必須得叫停。離開他的唇時,他的臉上已經多了大片的紅暈。情動的,其實不止我一個。捨不得放他離開,可是現在,必須要讓他走。
“好了,走吧。”
修硯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