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方子調了藥浴給胡璇浸泡,最後喂他服藥再過血氣。於是這一日,宴子桀仍只命內侍太監接了奏摺,朝事又免了去。
但這一次胡璇病勢頗重,竟發起熱來。到了傍晚,時時發夢說胡話,仍是不曾清醒過。宴子桀心疼他,即捨不得他離開,卻也真正的悔悟,覺得自己實在害得胡璇幾乎沒了命,心中難過,身體又實在捱到了極限,扛不住疲倦,最後倚在胡璇身邊睡著了。
宴子桀一這覺就睡到傍晚。若不是胡璇夢囈驚擾,宴子桀仍能一直睡下去。宴子桀驚醒時,就見胡璇發著汗,神情極是苦楚,身體顫抖掙扎,口中不斷含含糊糊地喊著:“……不要……住……手!放開我!放開我……救……救我!……救……”
於胡璇的這種表現,他看到的是什麼夢境,宴子桀不難想像。
也不可否認,胡璇曾被他人染指,這一點,宴子桀當初,也是由打心底的看不起他。甚至於許多時候,在性事上刻意折磨,都不免有些這樣的心理作祟。
但自從胡璇死裡逃生,被自己從西砥救回,那樣的情緒,早已徹底的改變了。宴子桀甚至不知不覺中便想明白,那種事情,讓自己有多心疼他,在胡璇心頭的傷口,就只會比自己更疼上千百倍。
他甚至不只一次在看到胡璇發惡夢的時候想,如果胡璇能把對那些記憶的痛苦,盡數轉為對自己的責備該多好。他也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可以令到他忘記那些傷痛,那該有多好!——然而自己真正做出來的,卻是雪上加霜的惡事。
他伸手搖著胡璇,柔聲呼喚:“胡璇……是朕!你發夢了……醒醒、是發夢了……醒醒啊……”
胡璇忽然反搭上宴子桀手臂,似乎是要攀著自己坐起身來。宴子桀想他大抵該是醒來了,忙扶他靠進自己懷中坐了起來。
此時胡璇仰著臉,微微睜開眼,含著淚的迷離雙眼微微彎了起來,臉上呈現著一抹悲悽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呢喃道:“……子桀?……你……來救、我了?”
他直呼其名,宴子桀已許久沒聽到過。但似乎這是多自然的事情,宴子桀竟心頭一暖,順口應了聲:“是朕,朕在這裡……”他還沒說完話,胡璇含笑的眼裡竟湧出了淚,捉著宴子桀手臂的手指更有氣力,他哽咽道:“……我真、是傻……你、即嫌棄了我……又那麼恨我…哪、哪會來救、我?!可我、……總覺、得……你……會來。其實、只是……我希望、你會來……我真、傻……”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氣息越弱,說到最後,臉上帶那總也揮不去的悲傷,含著一抹苦笑,又洩了力道昏過去。
這燒到頭昏的胡話,字字句句剌透了宴子桀心中最軟弱的地方。直到這一刻之前,自己還在想胡璇已對自己沒了感情——可傻的是自己啊!怎麼會覺得胡璇已經無情了呢?他明明一直……期望著自己可以依靠……
而自己,卻只是做了些,無論他如何掙扎,都寸步不讓地將他活活推進深淵的事情。
宴子桀深深地自責,緊緊擁著毫無知覺的人,在他的耳鬢間廝摩親吻——明明如此愛不釋手,為何那麼多纏綿的夜晚,緊緊相連的身軀,都不曾能夠把少許的愛戀,傳達給他知道呢?
宴子桀傍晚少許進膳,親手給胡璇餵了米粥和湯藥。
到了夜裡,宴子桀雖然也熬得疲憊,心中卻十分掛念胡璇的病情,是不以讓宮人熄滅燈火,自己合衣睡在胡璇身邊,心神不定,也便睡得不太安穩。迷迷濛濛間,就聽到胡璇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喊著:“……父、父皇……母後……”
宴子桀一瞬間警醒,撐身起來,盯著胡璇,卻見他因傷病而慘白的臉上,竟然帶著一抹迷離的笑意。此時胡璇身體微微抖動,尚嘎著嘴唇,話音不是很清楚,宴子桀隱隱猜著,他該是夢到了他的雙親,此刻說的,該是好想念他們一類的對話。
正在這時,胡璇忽然伸出手,彷彿在抓什麼東西。宴子桀下意識便將自己一隻手伸出去,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盯著胡璇。此時胡璇的神情間現出的,乃是他長久以來,求之不得的溫柔笑意,竟使宴子桀一瞬間看得怔了神。
這時胡璇呢喃的囈語中,含糊地說出“寧兒”兩個字,宴子桀心中一動,柔聲問道:“……璇,胡璇,你想念孩兒了麼?朕讓人給你抱來……”胡璇卻漸漸皺起眉頭,神情變得愁苦,微微地搖頭,額上開始滲出汗水,呢喃聲中帶了些驚慌失措的味道,提高了聲調說道:“……不、不要……父……母後……”
宴子桀眼見這勢頭,胡璇怕是又見了什麼惡夢,心中緊張,張口便要喚醒他:“……胡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