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側門就圍了不少人,一個彪形大漢坐在門口的石臺之上,拿著把蒲扇有說有罵。一賊眉鼠眼之輩一手提著一口銅鑼,一手拿著小錘兒,順著邊敲。銅鑼坑坑挖挖的,小圓錘見楞見角的。敲一下換個方向敲一下再換個方向,一口鑼轉了一圈,敲了一遍。數著約有三十來人的樣子,盡數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漢,隨便拽住兩個莊墨就扛不住。
莊墨瞅著那賊眉鼠眼的敲完了鑼,整整衣衫邁著大步來到側門門前。三十多人齊刷刷的看向這邊,彪形大漢攔住他嚇道:“來者何人?”莊墨一挑前襟,再向前邁一步,停了兀兒陰慘慘嘿嘿道:“我就是你們要堵的莊墨。”
話一出口眾人皆頓,側門外的樹枝上悽然然還掛著一枚枯葉,寒流過去之時嘩啦嘩啦響。賊眉鼠眼那人聽過之後斜眼瞟他,淌了淌鼻涕。
硬是半天沒人理他,該罵的罵該吼得吼,該敲鑼邊的敲鑼邊。
彪形漢子仍坐在石臺子上,抹著下巴上沒剃乾淨的青灰鬍茬,上下打量莊墨一番。不屑道:“就你?一身破衣粗布的,穿的也不比老子強。莊墨那是什麼人物?能穿成你這模樣,依老子看你也就是秦府裡一買菜的。”
莊墨遂挑一大姆指,雙目鋥亮的嘿嘿說:“大哥眼光毒,我就是秦府裡一買菜的。”
那大漢再瞟他一眼,目光立馬柔和了,搭著莊墨的肩膀說:“奶奶的,你和老子都不容易。”賊眉鼠眼的提鑼的還在淌鼻涕。
那大漢朝石臺底下啐了口唾沫,低聲埋怨:“奶奶的,老子要是知道這姓莊的這麼難等,指定不接這趟活兒。”莊墨抬眼:“什麼活兒?”大漢道:“有人給了老子三兩銀子,讓老子和他們一塊再這兒喊,直到把那叫什麼莊墨的喊出來為止。奶奶的,那姓莊的到現在連個屁都沒放。”
府裡的人不好等,與其自己罵不如僱人罵。這是一個多麼有見地的主兒。
可惜那人指定不會算帳,三兩銀子,貴了。
莊墨雙眼眯成一條縫,彎若鉤月,道:“我來秦府買菜這麼多年,還是頭回聽說。那出錢的又是誰啊?”
大漢說:“誰說老子不是呢。真他奶奶的冷…老子哪兒知道出錢的是誰,能拿錢就行。你趕緊走,廢話還不少。”
於是乎莊墨甩一甩袖子,望著離自己兩步遠的秦府高牆,如同帶著綠纓兒的新鮮水籮卜一樣的笑了。
他心說,這得是一幫什麼人。
莊墨裹緊了帶著補丁的小棉衣,順著牆根兒一溜兒向左拐尋了秦府正門口一個沒有頂子的茶棚坐下。要了壺大葉青,翹著二郎腿看那群人在凜冽的小寒風中罵那莊墨有多令人不恥。怡然自得。
約末等了有一個時辰的光景,在盡是叫罵聲的夾道,秦楚回來了。身後跟著的人馬整整堵了熙熙攘攘一條街。金鞍駿馬,美婢隨從,尤其是那一張風流的白麵。一路招搖到正門口,老少婦儒看見了都指“那是秦主秦老爺回來了”。門口堵著不少叫罵之人,大隊人馬直接從聲撕力竭當間穿過,如入無人之境。
臨進府之前秦楚似有覺察得回頭看了一眼,正落在莊墨坐得茶棚裡。莊墨一激靈,趕緊悶頭捧茶碗。眼見著秦楚的眼神有點閃爍,隨之轉身,回府了。店小二問:“客倌,您還要不要添點水?”莊墨從茶碗中抬起頭道:“添、自然得添。”
風瀟葉瑟瑟,天剛擦黑那群人就散了。莊墨在桌上拍了倆銅板,遠遠的跟上一人。意圖順藤揪出那有見地的主謀何許人。只不過那人在城裡繞了好幾圈,尤以夜市最擾人心。夜市上的人挺多,小孩提花燈。兔子蹬鷹老翁垂釣雙龍戲。
跟著那人在人群裡鑽了兩步路,莊墨正好看見一個蓮花燈底下站著一名白麵公子哥兒,手裡搖著把雪白的摺扇。公子哥兒正看花燈,冷不丁斜眼瞧見了莊墨,扇子一頓,莊墨扯著嘴角道:“真巧啊邱公子。”
邱繁乜斜他一眼,神色平靜的再搖起扇子道:“巧。”說完他就搖著扇子,走了。街邊攤市上的老闆招著手喊道:“公子!回來吧!這個蓮花紙燈二十文賣你了!”
莊墨心說,二十文的花燈,真是坑人。
一來一往兩句話的功夫,再一扭臉,花燈郎情流水妾意,餛飩攤兒陣陣飄香,哪裡還找得著先前那人蹤影。這人,已經是跟丟了。
轉眼莊墨入住秦府已有十多日。好吃好喝好銀子用外加還有人伺候,天天都是神仙的日子。要擱在別人那兒興許晚上睡得好了做夢的時候還能享受會兒。可是莊墨百爪撓心啊,心說:“道爺爺我真是憋得慌啊。”先說老天近些日子愛湊些熱鬧